A
魏人有口福，上石匠家的屋背打井水，正好遇上晒谱饭点。石匠抢走舞阳，魏人恨不能把自己吃掉的那块野羊肉吐出来。魏人吃了野羊肉，不想欠石匠的人情，暗中帮石匠开过一次戏棚的后门。后门是方便的地方，通常都是关着的。需要方便的戏迷，得走前门进出。
同行举报魏人帮石匠开后门，魏人被三斗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前门有路，不要养成走后门的习惯。
魏人做梦也没想到，石匠从方便处闯进练功场，正好撞见舞阳光着膀子在洗练功服。那时戏班穷，每人只备有一套练功服。练功服一般都是白日穿，夜里洗。那天，舞阳白日洗练功服，是舞阳练功时来了月水，把练功服弄脏了。
B
舞阳见石匠发现了自己的隐私，心里非常恼火，扬言要挖掉石匠的眼珠。
石匠说家里有老娘要赡养，挖眼珠不能干活，要舞阳改挖其他地方。
舞阳说别拿孝心当幌子，爱串后门的人，十个有九个心术不正。
石匠想证明自己心正，蹲在脚盆边，撸起袖子要帮舞阳洗练功服。开始，舞阳不想让石匠碰自己的练功服。魏人取笑石匠自己穿的衣服不爱干净，在家里给老娘洗的被子洗得蛮干净的。舞阳正为洗不掉练功服上的污点发愁，想验证魏人的话是否属实，就半推半就把洗练功服的板凳让给石匠坐了。石匠拿淘米水帮舞阳把练功服洗得干干净净。舞阳说看你这么有孝心，眼珠就留来洗练功服。这一幕落入同行眼里，后门才被三斗加了一把铁锁。
后门墙不高，加锁只是挂个样子。
戏棚是看戏的地方，戏迷从前门也可以进入练功场。石匠串后门，是图戏棚离新开的石场近，比走前门少转了一个弯。石匠改走前门洗练功服，每次都会给舞阳带把野花野草。
魏人觉得不对劲，却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同行说石匠带的野花野草，蛮像舞阳练功服上绣的图案。魏人才开始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这时，石匠和舞阳混得很熟了，白日无戏，两人经常一起洗练功服。
同行帮晒练功服，魏人偷看过练功服上的图案，发现那些绣花绣草，跟污点的形状非常神似。污点变成花草似乎隐藏着某种玄机，魏人不敢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同行。
C
当石匠送给舞阳的野花野草，以污点的形象出现在魏人的梦里，魏人有点沉不住气了。借同行的嘴把石匠的野花野草说成招蜂引蝶的垃圾。野花野草被三斗师父拦在门外，魏人心里乐开了花。同行举报石匠把野花野草栽到后门的空道上，有抢占地盘的嫌疑。
三斗把同行教训了一顿，后门是鬼门，空道是鬼路，人鬼同道折阳寿。
石匠听到风声，在空道入口为野花野草立了一块爱心碑。上面写着花下睡一晚，比鬼还快活。舞阳把石匠的鬼话搬上戏台，使面临停演的鬼戏着实火了一把。
魏人撮合舞阳与三斗师父相好的美梦，也像捏在手心的鸡蛋相互碰触了一下就撞破了。
魏人跟同行学掏野鸡蛋，是舞阳说魏人胆小，不敢走夜路。
同行说吃野鸡蛋能壮胆，不怕黑。魏人想证实自己大胆，能走夜路，就把野鸡蛋当成练胆的道具。魏人夜里掏野鸡蛋从来没有失过手，头回白日上方便处掏野鸡蛋，就被何月白练雁声，叫得一下失了手。魏人一直想不明白，何月白的雁声叫得比舞阳的雁声响亮，为何三斗师父还是把雁头的角色留给了舞阳。
同行说三斗师父偏心，爱大嫌小。
魏人跟何月白不熟，心里向着舞阳，硬说舞阳的雁声为“哦”声，像成人，音色成熟稳重，何月白的雁声为“咿呀”声，像孩子，音色稚气未脱。
魏人离开戏班，白日惦记的人是舞阳，夜里梦见的人却是何月白。
D
舞阳与石匠同居，魏人心里替三斗师父难过不少日子。
这时，何月白闯进了魏人的世界。
副马，人家生米煮成熟饭，你还瞎操什么心啊。
舞阳住进石匠的家门，不是戏班的人了。
师父跟你说的？
事情明摆着，还要师父说。
副马，这话你跟我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可不能对同行乱说呀。
这是事实，为什么不能说，你是不是巴不得舞师姐嫁人了，自己好当雁头？
魏人的语气很重，把何月白说哭了。
D
魏人以为说中何月白的心事，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说你当雁尾压阵，比雁头架子大，你装出一副泪水婆娑的可怜相，心里是不是有鬼啊？
何月白说我心里没鬼，心里有鬼的人是你。
魏人拍着胸膛说我的心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有什么鬼？
何月白说你打鼓不用心，对不起师父。
魏人被何月白说中痛处，脸上有点挂不住，反问打鼓跟鬼有什么关系？
何月白说关系大了，你想撮合师姐跟师父相好，我早看出来了。
魏人问，看出来了，你为什么不帮我劝劝师姐？
何月白说，感情的事能劝，那还叫感情吗？
魏人问，木头没有感情，你都可以雕成人头，劝活人有那么难吗？
师父的脑子比木头固执，师姐的性子比火烈，我劝不了，就算劝了也白劝，你把他们关到一个屋子里，他们也不敢乱踩师徒的道德底线。
这话我信，师父爱看老子的《道德经》，被洗脑了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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