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坐在卧室书桌前里品着咖啡，心中如咖啡般苦涩不是滋味。他对刘岩的获奖并不意外，也绝不持有嫉妒态度；人家勤勉诚恳，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带出来的学生也品行兼优。只是杨贺风究竟是因为个人上进还是因为班上的学生凑巧出类拔萃而名不符实就未可知了。他打心底厌恶杨贺风与同事在茶余饭后同聊天时评判学生的样子。他的姿态好像就是在筛选陈列成一排的商品，时不时捡起来评头论足，再恣意地扔回原处。郑晟为这一行径感到可耻。他对于杨贺风产生的反感，并不是出于对方风头正盛还取而代之夺走了绩效奖金。他相信自己的内心还没有如此狭隘……
突然，一阵尖锐的铃声突然打断了郑晟的思绪，他看向手机，心里下意识泛起一丝愧疚。过年之后，他都不记得给母亲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了。
“喂？”
“晟儿？”母亲有些生硬的语气从另一头传来，“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最近都挺好啊。”郑晟故作轻松地说，“不是特别忙，经常有时间出去。房子的装修也完毕了。”
“挺好，那挺好。”母亲停顿了半晌，口吻重新严肃了起来，“听说，你和闫黎闹矛盾了？”
秘密被揭穿的瞬间，郑晟的脑海骤然陷入了空白，思绪也随之停滞。他飞速运转着大脑，想要编织应对的说辞，平时精彩绝伦的词句组织能力却一片荒芜。很明显，母亲选用了“矛盾”而并非更加严重的措辞，必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持有有所修复的期望。
郑晟语调如同寂静岭般低沉，他小心谨慎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你小子，”母亲重重地沉吟，拍了下大腿，“除了你哥，还能是谁啊。我看，他关心你，比你关心他多多了！”
“我不是——”郑晟试图辩解。
“不是要故意瞒我们不成？”母亲痛心疾首地说，“闫黎已经我和通过电话了，人家孩子多可怜啊，现在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的。本来你谈什么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们不干涉。可是父母总得把关不是？纵使出问题了，也总得跟父母交代清楚，看看怎么调解矛盾。你和黎黎多少年了，想必你比我清楚。但怎么乍然就闹出这样子了啊？”
听到母亲痛苦和揪心的批判，无疑是在给郑晟上刑。同时，他也被不解和愤慨冲昏了头脑，郑钦的告密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你瞧瞧你。你妈最近上火了都，嘴上起了两个大泡！”父亲洪亮责怪的声音劈头盖脸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如万枝利刃般穿心。
“哎呀你别添乱，上火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母亲低声呵斥了父亲两句，抢过手机。
“郑钦郑钦，为什么又是他？”面对父亲的斥责郑晟再顶不住，他火冒三丈，连珠炮般地说，“他是我的谁，凭什么到处宣扬我的事情？我就不应该去见他！”
父亲吼道：“你这恶劣态度是要给谁看？就凭他是你的大哥！”
郑晟陷入了安静。
“你别说了——”母亲埋怨着父亲，示意他闭嘴。
“晟儿……”她苦口婆心地说，“有什么事情咱都慢慢解决，别总是拿最糟糕的结果作为问题的处理手段。如果你拿分手和逃避作为应对的唯一策略，那么没有感情是能成功的。纵使你抛弃这一段过往，心无旁骛地踏上一段新感情的征程——即使现在表面风平浪静，当以后遇上争执和矛盾，下场还是一样的啊。”
郑晟困惑地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哥已经跟我说了。”母亲深吸了口气，身躯随着躁郁的内心颤抖着，“平心而论，晟儿，我倒猜不透你和闫黎闹矛盾的原因是什么了。两个人无缝衔接，着实都不能——”
郑晟焦急地打断：“不，不是的。”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妈，您误会了。什么无缝衔接……没有这回事。我现在独身，也独居。”
“这臭小子。”他隐约听见电话的那头父亲继续在嘟囔着。
郑晟竭力掩饰着平静语调下心中的愤懑，内心的根枝如狂风暴雨般在疯狂摇曳。他对郑钦积攒下的不多好感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质疑和谴责。不惜添油加醋，甚至造谣诬蔑人的清白。也许，这是以郑钦的品性注定会做出来的事情。
母亲疑惑地问：“所以，你和那个姑娘没有……？”
郑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没有。朋友，仅此而已。”
“没有就好。”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母亲仍旧絮絮叨叨着，“那你哥都瞎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我说，莉莉真的是个好孩子，要不以后有机会，再考虑一下？”
郑晟失魂落魄地挂掉了电话，顿时陷入了迷茫和彷徨。桌面上正在反复亮着的电脑屏幕已经无力吸引他的注意，还剩下几分即将告竣，平日他都兴致勃勃去批改的卷子也成为了劳神。他感到很焦躁，也格外的郁闷。他烦躁，不是针对母亲要插手决定自己的婚姻恋情，而是太多外界掺和的因素。父亲的申斥，母亲的搅局，李莉预期外的介入，事情闹的如此之僵，都是拜——
他迫切地想找到一个替罪羊，一个合格的物件来泄愤。百因必有果，现在只有果，因还有待觅寻。究竟是因为谁，才把事情闹到了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呢，郑晟忖量着。
急若流星间，他的脑海中瞬间有了一个答案，并以令人生畏的速度的心中茁壮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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