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久？”
被意外叫醒之后，易歆愣是再没睡着。她的头轻轻倚着座椅靠背，不住地打哈欠，凝望着深沉墨黑的夜空。两个人早已经到了目的地——无非就是一个适合燃放爆竹的空旷河边，四处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在温暖的车里等待着凌晨的到来。
“还有五分钟吧。”郑晟估摸了一下，心疼地看了眼时间，“三分钟。”
四周突然间无比安宁寂静，两人就这么各自出着神，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只有挂在支架上的手机，在以小声的音量播放着春晚。
“妈妈那边，有发来新年祝福吗？”郑晟问。
“暂时还没有。”易歆轻轻晃着头，“估计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不过，她会发来消息的。”
郑晟叹了口气。
“你家人呢？”易歆突然稍稍来了点精神，坐直了身板，“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吗？”
“我和我爸……联系也不多。”郑晟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不过应该是不错。以前都是我妈撺掇着大家过年，其实我们四个人，还是聚少离多。”
他失笑：“似乎没有我妈，我们仨大老爷们都不主动问候发红包什么的，没有这个传统。”
“郑——”易歆一时难以回忆起。
“郑钦。”郑晟提示她。
“对。”易歆顿了顿，语调平而缓，“他……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也就那样。”郑晟恻然，“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其实他固然讨厌郑钦，还是总能想起，并怀念着他们儿时兄弟间打闹的时光。
“我觉得，找个时间，最好还是应该问候一下。毕竟过年嘛。”易歆建议，又连忙澄清道，“不过，我对你的意见不予置评。”
郑晟说：“找机会吧，应该会的。”
其实手足之间怎么可能有根深蒂固的恨呢。无非就是因为儿时幼稚的嫉妒心理而心生的厌恶罢了。倘若郑钦真的遇上困难，他这个做弟弟的不可能真正袖手旁观。他相信郑钦对他也会是一样。
“你新年最想要什么？”易歆调整了一下头的姿势，俏皮地说，“许个新年寄愿。”
“我最想要什么？”郑晟想了想，坦白地说，“我无欲无求，只想要我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嗯。”易歆真挚地说。
“当然了，”郑晟笑笑，“我还希望一个即将人生中最关键一年的她永远快乐平安，好运和成绩常伴她左右。”
“我喜欢最后一个祝福。”易歆笑了，叹了口气，“我也不求什么；我希望的和你一样，可能还有就是，不让妈妈失望吧。”她轻轻阖上眼，拢起双手做许愿状。
蒋雯长期饱受婚姻的折磨，如今还要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刻远赴国外。而这一些，都是因为她。她无能回报什么，只能拼了命的发奋努力，才能不辜负她，也不辜负自己的期望，一步步搭建出令自己满意自豪的未来。
“你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易歆想起之前易綄讥讽自己的场面，心中泛起一股浓浓的怅然。
“还有一分钟。”易歆喃喃道，已经许好了寄愿。她转过头来，同坐在车后排的郑晟咧嘴一笑。郑晟回了她一抹微笑。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熟悉的春晚直播开始了熟悉的跨年倒计时。
“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十，九，八……”
“七、六、五、四……梦之蓝为您播报……”
“三、二、一——”
“过年好！”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像是能穿过屏幕来到易歆和郑晟身边，现场的观众们纷纷站起来鼓掌庆贺，背景音乐立刻变得欢快激烈。春晚的下一个节目无缝衔接进场，令人眼花缭乱。
“牛年快乐！”易歆偏过头，望着郑晟，浅浅笑着。似乎是困倦的缘故，她的头有些低垂，眼皮勉力支撑着，声音低而柔美，“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郑晟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眸间却有些惆怅。他仰头望了望天窗，沉浸漆黑的夜幕如同忠诚的士兵般守卫着苍穹。
远处，无数个烟花在夜空中燃烧爆炸，加入了狂欢的队列，让天空顿时亮如白昼。一辆如同夜色一样漆黑的车内，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女孩似乎已经睡着，男人也有些睡眼惺忪。过了一会儿，女孩低头，按了下手机的待机键。除了实时的时间格外醒目刺眼外，屏幕其余的部分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消息。男人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不住地亮着，满屏的祝福短信像是溺沉水中拼命上涌的气泡，映衬闪烁着黑暗。手机的主人咳嗽了一声，轻轻踩下了归途的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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