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一起的？
真没印象了，应该是计则瑾主动了，余万稚动心了，又互相了解了一段时间后，计则瑾表白了。
表白这事原本提前没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计则瑾想着，要是余万稚不打算答应，自己搞的声势太大了，会给她造成困扰。
还是何汝妹顺口给问出来的。
计则瑾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也没打算瞒着。他说，嗯，我下周五表白。
“下周五表白？你打算怎么表白？在哪啊，要带上朋友吗，你要不要买花啊什么的，无人机我可以从珂欣家拿给你，哦对了下个月鲁鲁生日你别忘了去。”何汝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从这一点上来说，计则瑾还是蛮敬佩庄宗杰的，他居然能每次都耐着心听完何汝妹的发言并且觉得她只是很有活力，而不是啰嗦。
“我自己去就好了，人多了，她要是不想答应会有负担。”
“怎么会不答应，我都觉得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瞒着大家在一起了。”何汝妹说着这话就去看庄宗杰，后者十分给面子的疯狂点头。
计则瑾生出了一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觉来。
他实在不是张扬的个性，不想把表白这样水到渠成只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捅破窗户纸的事情变得好像冲锋陷阵一样，两情相悦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人家不是这么想得，大张旗鼓的吹响号角就是为难对方。
计则瑾也想过的，要是余万稚喜欢那样的方式，他倒也可以试一试。但经过这段时间对于她的了解和观察，计则瑾直觉，余万稚不是会张扬的人。
刚好了。
两个都不是习惯张扬的人。
计则瑾想来想去，余万稚周六周天的计划都是在教室读书，每隔两周的周五晚上会出校门去采购，他算准了，就是下周五的傍晚。
计则瑾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计越刚好回来，计越说计则瑾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计越走上楼去找儿子，碰见计则瑾在翻东西，父子俩最近的关系稍稍有些好转。倒不是因为别的，比如说什么计越收心了不在外面和小姑娘厮混了这样的狗屁答案，单纯的只是因为，计则瑾和他妈拌了几句嘴。
这更正常了，谁家青春期的孩子没和家长拌过几句嘴。
计家没有离婚分家的打算，老婆和儿子拌嘴了，计越自然就成了双方那唱红脸的一方。
计越家没那么多有钱人家的规矩，计越自己走上来喊得计则瑾，计越说，吃饭了，吃饭时间，先吃饭，你找什么呢？
计则瑾：“跟女孩子表白应该拿什么去？”
计越乐了，“你要跟哪个女孩子表白？那天去接你，学校门口那个？她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计则瑾是警惕着的。
计越气笑了，他说你小子，你爹还能和你抢女人么？
“从小的开始送，项链啊，手镯啊，戒指啊，过几年再送大的，店铺，房子，土地。我都记不得了，你小子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啊？”
“是，她不收贵重的东西。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你这套会吓到她。”
“那就送花呗，漂亮的花配漂亮的小姑娘。”
计则瑾提前一周定了朋友家的花，他这个朋友家里是开花鸟市场的，朋友说你小计总要表白，那自然是给你空运最新鲜的一批来。
那年头送花的总逃不过送玫瑰百合康乃馨和菊花，市里的花店平日里卖的最多的，摆出来卖的，也就只有这几种花。
多是买来过情人/圣诞/清明的，买来送给母亲的都少。
计则瑾不大愿意送这几种，他嫌玫瑰艳俗，百合寡淡，雏菊稚嫩。
他瞧上了朋友家花鸟市场里角落的一沓白玫瑰，朋友说你小计总眼光是真好，挑的很，这是刚从国外运回来的，加上保险链的费用，贵的死。
只是运了一点回来，卖着试试水。
计则瑾成了第一批客人，朋友坚持不收他钱，计则瑾转身从家里挑了半尊玉翡翠送给过去，寓意是祝人家财源广进。
这一大箱子的白玫瑰就归计则瑾了。
计则瑾坐在家里的亭里，一朵一朵的选，这一大箱子里角落里难免有些花瓣半蔫不蔫的，他通通挑出来，都不要了。
挑得太严苛了，最后险些都凑不成一捧来。
一大捧白玫瑰，朋友建议他拿到店里让店员那色卡纸给包了，计则瑾瞧过那排色卡纸，不大满意，当着朋友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他自己回去包了就好。
真到了自己包的这一步，倒是有些为难。
他选白玫瑰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样纯净的花，拿英文报纸包着是最配的，外杂内净，光是随手丢在地上都该好看。
练废了好几张报纸，计则瑾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包装方法，他想起自己亲妈每周六都在和一群阿姨凑在一起插画喝茶，叹了一口气，上楼去请了他妈。
母子两默默地互相怄了半个月气，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一般这种家庭怄气的模式，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没钱人家，都是公序良俗的默认着，谁先开口就是谁先低头服软认错了。
计则瑾先开得口，他说妈，我明天要表白，买了花，不会包，你帮我一下。
他妈背着计则瑾，站了起来，说花在哪。
母子之间盘桓了半个月的冷战就这么过去了。
计则瑾他妈看到白玫瑰和报纸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眼光不错，“过来，看着我包，花都不会包，以后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看，教你点简单的。手抓着花梗尾，手慢慢的转动，让花梗呈现放射状，拿细麻绳捆紧了......”
计则瑾站在一旁学着，坦白来说，他也不是什么爱做劳务的人，这个圈里的男生没谁家真的需要他们亲自上手炒菜做饭洗衣拖地，大半的人拎出来都是不沾阳春水的。
他即使不会做这样的活，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但计则瑾生了想学一点的心，他想着这不会是他送给喜欢的女孩子的唯一一束花，以后还是会送的。
自己包的，总是更有心意一点。
余万稚会答应吗，计则瑾也没办法给出准信，他心里也在打鼓，不是有个名人说过么，爱让人变得胆怯。
计则瑾他妈瞧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像什么样子，跟女孩子表白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有底的。”
这不是句逞强的话，
计则瑾心里想，我应该是有底的吧。
余万稚不收别的男生的水，可会收他给的。
余万稚也会把自己的葵花子分他一把，计则瑾看着葵花子发愣的几秒里，余万稚会笑出弯弯眼睛，她会笑着说，计则瑾你不会嗑瓜子啊？
余万稚讨厌别人吵她学习，但要是自己过去问她问题，余万稚至少不会沉着脸。不过这一点被何汝妹打破了，何汝妹说计则瑾你别多想，余万稚是不喜欢别人吵她学习，但要是换了别的男生问她题目，余万稚出于礼貌也会回答的。
知道了，计则瑾说何汝妹，你是哪一边的？
庄宗杰偷拿计则瑾的葵花子，被计则瑾抓包了，庄宗杰立马双手举过头顶：“请组织明鉴，我们都是你这一边的，我们坚定计则瑾和余万稚是绝配的旗帜不动摇。”
“就是就是，谁不是你和小鱼儿这一边的一样。”
一唱一和的，憋得计则瑾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着计则瑾出于教养憋回去的怼人的话，何汝妹和庄宗杰互相给对方打眼色，里头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计则瑾，完败。
以至于后来，计则瑾和余万稚在一起了，两个人什么都不用干，光是站在一起都让人觉得恩爱的刺眼的时候，何汝妹长于短叹的和庄宗杰说：“这就是我们两个当初携手欺负计则瑾的报应，你看计则瑾这男的，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计则瑾，能不能别秀了。”
计则瑾说，我秀了么？
小计总，完胜。
周五表白的那天，天气不大好，十一月多了，按理来说，福建的雨季早就过了，十一月和十二月都不该是下雨的时候。
在福建的山城呆过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月份下雨，那是湿冷的，钻进骨头缝里的难受。
计则瑾看着外面起的风，他在班上找余万稚的身影，找不到，他问庄宗杰，余万稚呢？
“我咋知道啊，那又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庄宗杰说的小声，班上一片乱哄哄的，噪杂挤入计则瑾的耳道里，他随手拉了几个前排的女生：“你好，有看到余万稚去哪了吗？”
对着自己班的同学说你好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但对于计则瑾来说，这些女孩子脸生的和这条走道上其他班的女生没什么差别了。
“你作业没交啊？”有个女生说，计则瑾对她大概还是有点印象，应该是数学课代表，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只要下面没有人举手回答，老师就爱让数学课代表起来回答。
“余万稚好像被老师叫到隔壁栋抱新教材了。”
就这一句话，计则瑾就出了班门。
他只是想过去帮忙抱一下，班上的老师也奇怪，叫女生搬东西的时候从来也没顾念过，毕竟是女生这样的问题。
都是一样用的。
庄宗杰在背后喊：“你带把伞啊。”
“谢了。”计则瑾带着庄宗杰的黑伞侧身走进黑云下的操场，他们学校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隔得远，要下一个长坡，在走一段路。
风声越来越密了，按照以往的经验，风声停了，暴雨就要来了。
这样的月份，被雨水打湿了裤脚和鞋袜，少说都要难受个一两个小时的。
余万稚看到计则瑾的时候还有点讶异，她说你怎么来了？
“听同学说你来搬练习册，过来帮你搬，给我吧。快走吧，外面要下暴雨了，伞你拿着。”计则瑾在和余万稚讲话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会话多一些。
“好。你搬一半，我搬一半。”
“都给我吧，没事。走吧。”
余万稚拿着伞，计则瑾搬着一个班四十五本习题册就出去了。外面的风停了，迎来的是更加让人觉得没边的空荡黑寂。
其实余万稚刚刚就想走，只是老师劝她等这阵雨过了再回去，福建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老师去了楼上的办公室开一周一次的全校教职工例会，余万稚就坐在老师的位置上，借了老师的笔写着还没发下去的习题册。
她拿了面上的一本新的，从头翻到尾，确定没有少页漏页，就在第一页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墨水还没干，计则瑾就走进来了。
莫名其妙的，余万稚就和他走了。
他们两个说说笑笑走到半路上，雨一滴两滴的往下砸，整片的暴雨就倾斜下来了。前不着教学楼，后不着教学楼，往哪躲雨都来不及。
余万稚撑开黑伞，计则瑾说你自己撑着就好了。
余万稚：“习题册！”
是了，计则瑾还在计则瑾手上抱着，这是全班按人头额外交钱买的习题册，要是淋湿了确实不好交代的。
计则瑾下意识想说没事我给大家再买你别淋湿就好了，但他看见余万稚被雨水吹湿了黏在额角的碎发，和对方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小水滴还在把伞往他是这边倾斜的时候，就说不出这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话了。
计则瑾大步走起来，他说：“那你给习题册撑好了，我们走快点。”
“好。”
少男少女在雨里奔着，余万稚手上的伞始终朝着计则瑾的方向倾斜，暴雨淋湿了她一半的肩头，也浇透了计则瑾一半的肩头。
余万稚毕竟是要比计则瑾矮一个头多的，她撑伞，又是匆忙下跑着的状态，多少都会来回的打到计则瑾的头上。
只是计则瑾没说罢了。
跑到教学楼一楼，一个站着等雨停的老师看着他们两个说，哪个班的孩子啊，怎么也不知道找到地方避雨啊。
余万稚的头发都淋湿了，粘在脑门上，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她看了一眼计则瑾手上的习题册，还好除了第一本湿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好的。第一本就是她自己的，雨水打湿了还没干透的墨水，一小团一小团的晕染开，余万稚三个字都快分不清了。
余万稚的字不是秀气那一卦的，相反的，笔墨勾连，大方舒展，颇有男生气。
计则瑾抖抖脸，眼皮上的水快要滴进眼珠子了，他说：“这本给我吧，你再拿一本新的写。”
他知道书淋了水，再干了就会皱巴巴的。
在计则瑾的印象里，女孩子好像都不喜欢皱巴巴的东西，他初中的同桌就是，每次新学期发书，都要选一本最新的带回家。
一滴水珠眼瞅着就要从计则瑾的额角滑下来砸进眼睛里了，余万稚下意识就抬手用手腕那一节袖口的衣服帮他擦了一下。
计则瑾的心动了一下，他说余万稚你知不知道，班级背后的那一捧玫瑰花是我准备送给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余万稚的面喊她的名字，全名。
余万稚看着那块晕开的墨水说，我猜到了。
“你看着我，”少年黑眸棕发，“你喜欢我吗？”
余万稚有点想叹气，又有点想吸气，怎么能不喜欢呢？
“喜欢。”
那捧白玫瑰在暴雨里，找到了属于它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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