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总是这样，很早就开始认命的人晚景总要凄惨一点。
过早开始意识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总要在年轻的时候多吃很多苦头。
余巧一个人打了两份工，白天在旅社做前台，晚上在餐厅端盘子。旅社的活是胡良梅做保姆的那户主人家介绍的，餐厅的活是余巧自己找的。
按理来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高中学历的人，不至于混到只能去餐厅端盘子的地步，但余巧白天的时间被旅社的工作占据了，只剩晚上的时间了。
晚上，也实在很少有什么正经的需要学历的工作。除了一些值夜班的正经单位以外，但这种正经单位一般都是事业编，不接受兼职的。
这是余巧能凭着自己找到的，最合适的工作了。
端盘子虽然苦一点，拉低一点身段，但这份工作她是瞒着胡良梅找的，所以收入完全地归她所有。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余巧的内心就是雀跃的。
更何况，她也不是在什么小饭店端盘子，这好歹是一家高级的西餐厅。来往的服务生都整齐的穿着小西服，一口一个：“Sir，canIhelpyou？”
这份夜间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较于白天在旅社陪笑脸的工作来说，更让余巧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尽管她在西餐厅也是在陪笑脸。
但有些东西，从内心深处而言，就是不一样的。
余巧算的好，她晚上的工作虽然时薪也不太高，但攒一攒，三年，最多给她三年的时间，就够攒出她复读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她甚至想到了，要是运气好，这一两年遇到的客人出手都阔绰，她甚至能攒下大学的一部分学费。
昨晚有个客人就很阔绰，他一伸手，就在余巧的黑色木制餐盘上放了张大的。
够余巧吃半个月的钱。
那个男人约莫有三十多岁了，但人很挺拔，身上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木质香。
是木质香吗？
余巧不确定。
她原先很厌恶喷香水的男人，但却不讨厌的这个男人，在他给小费之前就不讨厌。人和人之间，总有一些不靠金钱划分出来的东西。
这一天她过得很丰富，白天在旅社的时候，趁着没什么客人，发呆想了很多东西。
还会再遇到昨晚的客人吗？他还会像昨晚一样出手如此的阔绰吗？他身上的香，是木质香吗？
余巧没由来的想起她读高中的时候，前桌那个小小黑黑的女孩子看的一些言情小说，言情小说里的男人好像都是这样，有钱，英俊，神秘，为了女人一掷万金。
余巧原先很看不起前桌那样的女生，她觉得那样的外貌条件，是没有资格幻想被一掷万金的男人瞧上的。但她表面上依旧装的很好，因为全班只有前桌有新的英语磁带，余巧要借来听的。
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多听一些前桌那个黑小的女生说的小说情节的。
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多猜。
事实上，出来打工的日子比余巧想的要轻松一些。她原先以为，打工的，都是脏兮兮，累，拿着点微薄的工资，干得牛马的活。
现在看来，却比预想中轻松得多。
白天旅社的工作有胡良梅当保姆的人家交代过，老板不会很为难她，组里的几个大妈也是都要赶回家做晚饭的，没人有那闲心思给她加活。
晚上的工作就更愉悦了，那让余巧感受到，她好像一只轻盈的燕子，正在轻轻的，优美的，飞向她光明远大的未来。
那条路上铺满鲜花，有歌声，有人仰望她，有人带着木质香捧着玫瑰排队爱她。
发呆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又到了一天里，旅社里身材走样满面油光的大妈们赶着回家给她们并不聪明，将来也不会一飞冲天考上清华北大的儿子女儿们做饭的时候。
余巧站起来装模做样的收拾收拾桌面，她的桌面总是全社上下最雅致的，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
社里有几个和余巧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男生明确的约她出去看过电影，另一个似乎还在纠结自己能不能追得上余巧。
这两个男人余巧都没有兴趣。
他们出手既不大方，人又不怎么好看。
余巧似乎从胡良梅那继承了很大的一份基因——看脸，当初要不是看脸，胡良梅也不能一头就砸进余朝生的坑里。
余巧也看男人的脸，但她又不止看脸，她还看男人的肩膀，看男人的腿，也看男人的那里。
哪哪都要看，哪哪都要算上评分的表里。
很少有男人能像是昨晚那个出手阔绰的男人一样，只是见了他一眼，余巧还没来得及搬出心里的那套评分标准，就被他迷住了。
余巧的心开始雀跃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去餐厅。
忽地，又好像有一盆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余巧忽然想到——会有人连续两天的晚上来吃同一家西餐厅吗？
“余巧，明天下班前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余巧得先应付旅社的老板，她顺从的应答到：“好的老大。”
美人分很多种，或小巧玲珑，娇俏可爱，或锋芒锐利，咄咄逼人。
余巧属于中间的一派，适当的时候她会装出一副温顺可人的样子来应付旁人，平日里也不会端着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让人觉得，美虽美矣，但无趣的很。
她保持着这种微妙又辛苦的平衡已经很多年了，好在已经很多了，装的久了，她也就变成了真的是原本就生的这副样子。
晚班的换班途中，余巧在西餐厅的小领导过来跟她们交代：“今晚有重要客人，都精神一点，谨慎起来。”
重要客人？
会是那个身上带着木质香的男人吗？
他有多大了，三十多？还是.......
余巧心里的问题像是春风吹后肆意疯长的杂草，人走过就能扬起一片的飞絮，飞絮飘啊飘，飘啊飘，飘到少女丰盈的心事里。
“034，你去把这份端到里面那间去。”
领班在喊余巧，这里的服务生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序号就是她们的代号。
余巧的代号，就叫034。
她拿着还是那个黑色的木制餐盘，上面稳当的放着一瓶红酒，这一年的余巧还分辨不来红酒的高低贵贱，她只知道，摔坏了就要赔上好久的工资。
所以她端的格外小心，走在宽敞的过道上的时候又难免在遐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坐在主桌上，像那些贵妇一样的女人一般端起酒杯，一下又一下的晃着。
是他！
余巧几乎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昨晚那个出手阔绰的男人，他连背影都和别人生的不一样。
分外的挺拔俊秀。
余巧的心怦怦跳，手里还要稳着餐盘，她下意识的去看那个男人的对面坐着的，是个女人还是个男人。
没人，他居然是一个人来的西餐厅。
余巧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她每天在这就要惯用的语气说出先生请您慢用，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凉。
好像有个稍微有点硬，又好像不是很硬的东西被从胸口上方的领子里塞了进来。
她低头一看，是一沓钞票，卡在了余巧的肩带和领口之间的位置，完美的挡住了她的事业线。
余巧愣了。
那个身上带着木质香的男人点头向她示意。
余巧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红酒的气味，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瓶红酒是不是泼在了她的胸口。
倦意，心动，沦陷。
一步到位。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