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冾说的这三只猛虎,当然是暗有所指的。
所谓平原虎,就是淮北,它最北面有一条黑河,这条奔涌呼啸的大河,不仅带来了两岸肥沃的土地,还将整个中原分割成南北两边,而淮北,正是南部最北的一个州级封地。
淮北地貌平缓,少有山川丘陵,在便于耕作物产丰饶的同时,也意味着它无险可守。
而半身山岭之虎,新野,土地肥沃程度不输淮北,而在西南方正是千峰乱立之貌,好像地下有一只巨龟一样,地势到这里忽然高高隆起,加上特有的万仞断壁,催生了天下最易守难攻的雄关——龙前关,在远古时代,它就是隔开中原与蛮荒的分界线,而在中原版图扩展后,它依旧巍然矗立,抵御了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不知道有多少次,叛军或是异族,在这座关下拼死冲锋,堆砌尸体,但始终不得寸进,此关自建成以来,一次也没有被从外部攻破过。
龙前关现在归属新野,再往北,淮山龙脉便由此而起,危奇险峻,其势先向北去,高高隆起,座座山峰如神龙之角鳞,高耸入云,万载不摧。这一段地带不归属任何诸侯管辖,因为实在没有人能在这里建造关隘,迁入居民。世人称之为鬼哭壁,它真如一堵,不,一片高耸的墙,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无人管辖又山高水广的地方历来是建宗立派的好地方,但鬼哭壁中,无论强弱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敢在此立足,只因为其中有一座山峰,名为左陵,乃仙人之居。
鬼哭壁将南部又一分为二,西小东大,新野因此不用担忧西边另一位大诸侯赫王的威胁,将将到了淮北地界,山势又忽然向东一个大拐,不再险峻,而是慢慢没入地脉,分隔开淮北和新野,虽然地势趋近于平缓,但还是一道不可忽视的屏障。
可以说,新野一方,占据了天时地利,这无疑是逼在淮北面前的一柄利剑。
而海滨之虎,指的是崎王的封地,当年被高祖分封给他的二皇子,这位皇子能力平平,但毕竟从一开始就一起跟着高祖马上枪马下刀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虽然被分封到了较为偏远的海滨,但封土广袤,按惯例封土随着他的封号改名为崎。
崎背靠大海,自然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两百年的安宁,让这处海滨之地逐渐繁荣,本朝允许出海贸易,故此现在的崎商业发达,府库充盈,是除了景王以外最为富有的诸侯。
崎和新野之间,有一大片小诸侯,对于新野和崎来说,无疑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新野唯一有所顾忌的便是没有了这一片缓冲带,会形成北有淮北,南有崎王的局面,让新野腹背受敌,耗费人力物力出兵攻占之后还要继续投入来守这一片地方,现在和淮北已经剑拔弩张了,如果还两边都要开支,着实是不划算。
崎王倒是对这一片地方很有想法,但是这是一块肉,却烫嘴,崎的兵卒算不上精锐,也没有什么万里挑一的猛将,商人倒是极多,却没什么鸟用,费力打下来之后更要直面占据地利,兵多将广的新野,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双方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先放任这些小诸侯不管,反正想来他们也不敢主动招惹。
所以放眼整个华南地区,抛开那个四周都被群山环绕与世隔绝的赫王,另外三大诸侯中,唯有淮北的局势最为不利。
故此付冾说完之后,满座鸦雀无声,没有一个能接的上话的。
老国公目光从席下众人间扫过,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开口问道:“那依付先生之见,应该如何呢?”
付冾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做出要说话的样子,却暗暗给吕敬范使眼色。
吕敬范了然,立刻站起身来说道:“付先生,敬范这里倒有几条愚见,不当之处还请先生指点一番。”
众人都惊讶的望过来,老国公也是颇感兴趣的轻咦一声,看向这个他平时并不关注的儿子。
吕敬范虽然紧张,但表面上却表现出出泰然的样子,开口道:“我以为,淮北的当务之急是先要在新野之前争抢下蒋州、栋归、下池三郡。”
付冾做出赞赏的样子捋着胡须点头:“公子可以详细说说理由吗?”
这正是昨晚考校他的问题之一,所以吕敬范很顺畅的接道:“淮北与新野之间,势同水火,两州多有交壤之地,中间所隔不过一座淮山,鲜有其他诸侯穿插其中,而蒋州郡,地处淮山之南,紧靠此段淮山最险之地,倘若为新野所得,则可以死死将我军卡在蒋州郡之外,不得入内,但倘若为我淮北所得,则蒋州郡与新野接壤之地一片平坦,我大军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过淮山进入蒋州郡,以此为跳板,如插入新野肉中的一柄尖刀,进可攻,退可守。”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这话会从吕敬范嘴里讲出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国公爷惊异的同时脸上也充满了欣喜之色,他开口道:“说的好,与规,那你说栋归和下池又为何要攻打呢?”
“回父亲,此两郡其实攻取的理由是一样的,”吕敬范道:“这两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于地理上并无优势,但是栋归盛产箭竹,下池盛产上好的铸兵铁砂,其他小郡皆是费大于得,唯有这两郡可以源源不断的出产军需的要物,利大于弊,故此可以在蒋州郡之外先攻。”
说完,朝老国公行一礼,又转头朝付冾行礼道:“先生觉得如何?敬范可有谬误之处?”
付冾还礼,笑道:“四公子可谓是眼界卓然,付冾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老国公大笑道:“好,好,好,来人呐,给付先生安排上座,与规,你也坐过来。”
一边的另外几个公子可谓是羡慕嫉妒恨呐,他们知道吕敬范靠今天这一席话,彻底得到了父亲的赏识,老国公爷今天突然问这种问题,八成是为了观察众人的表现,现在吕敬范大出风头,他们已经是落了下风,可是谁让人家确实字字珠玑呢?平时还真没看出他的深浅来。
吕敬范伸手道:“付先生先请。”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吕敬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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