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你的心。心不定,是画不好画的……你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啊。”
白衣人的面貌依旧不甚清楚,反而是越来越模糊了。恐惧淹没了画浅云,直觉告诉她,将有危险的事要发生。但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又是一片漆黑。像被一把推进虚空之中。虚空,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被放大了,也被缩小了。放大的是恐惧与不安,缩小的是这个人。在孤零零的黑暗里,孤零零的人。
渐渐能看见东西了,视线的中央是山水花鸟,晴空正好。画浅云只觉这地方无比熟悉,似乎曾千千万万次离别复重逢。
回忆涌上,如利刃切割着一颗心。历历在目的,也从来没有等过谁。
面前的女孩啃着浆果,正坐在小溪边,眼里映着的是更远的地方。画浅云颤抖着,想要抱住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那天,我依旧与往常一样坐在没有人的地方发呆……”
平静的声音从画浅云的嘴里发出,像是另一个人。画浅云下半身瘫软在地上,眼泪滚出眼眶。只要闭上眼,就感受不到这一切了吗?
“我想,这一片天地,到底能有多大,又到底能有多小?它使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使人觉得自己那样渺小而又无力。但天地这么小,以至于能把人逼疯。有多少人生活在这片天下呢?应该是很多的吧,但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人呢?只一个,都不行吗……我是唯一一个被抛弃的人吗,我被抛弃了吗……”
“或许我不曾被抛弃,因为我说不出我本归属于哪里。我连被抛弃的资本都没有,又谈什么抛弃呢。一次又一次,我把自己剖开,像剖开皮肉一样剖开自己脆弱不堪的内心。多没用,我对自己说。我就像看另一个人一样看着自己,近乎淡漠。”
“这时我突然听见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声音,是一个人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我当时感觉很紧张,很害怕,很期待,但同时也很平静。就仿佛我心还有另一个人表露着情绪,而我近乎冷漠的看着她惊慌失措。”
“我没有动,想着如果那人只是路过呢。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无力。就好像被什么抽去了全部力量一般。我听着,依旧没动。我想跑,像受惊的鹿一样。可是那太丑了,太丑了。”
“我听见他在我身边没了动静,然后说,阿浅。”
“那是我哥的声音。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见别人和我说话了。心中住着的两人逐渐合二为一,久违的,情绪的波动。”
“就像冰封了许久的河,一旦解冻,就势不可挡。”
“我哭了,没问他去了哪里。我害怕那个答案。我怕他一开口,就是我这么久都不敢面对的哪一个字。”
“我听见他又说,我们走吧,去容得下我们的地方。然后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我当时几乎站不起来,整个人连着大脑都麻木了。然后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是白的天花板,恍忽间觉得自己原本的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看着床头灯发出的柔和的光,我突然觉得很委屈,突然觉得很想哭。于是我就哭出来了,眼泪打湿了枕头和被子。”
“我当时嘴里喃喃着的只有三个字,回来了。就这样,直到再次昏睡过去。我应该睡了很久。那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试过的第一顿好觉。醒来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直到感觉到饿。”
“我先去卫生间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打开了卧室的门。一抬头看见我哥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说,早饭在桌上,待会出去一趟吧。语气怪怪的,可我当时没注意。”
“早饭是小米粥和煎蛋,是久违的味道。”
“我那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脑子里连一个念头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像个壳子。”
画浅云睁开眼,看见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坐在桌前。窗外漆黑一片,她早该看见的。为什么是她呢,她想。
她还记得那时,天地都是火的颜色,那么红。她宁愿自己还呆在那个山丘,躲着人,或许就在某天走了,不留下一点痕迹,一如来时。她不想再来一次,不想再挑起那万万年的孤独……不想看着那么多人一个一个离开,失去了自我。
但这已经发生了,而且……
是她一手造成的。她造就层层幻境,编织了一个个谎言,谎言的名字,叫做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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