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织造司衙不要去？非议？检讨？杨冠站在清晨瑟瑟寒风中，双脚开始麻木，肩跟着秋风的肆虐开始颤抖。望着早就消失在通往太极殿路上的人，有种莫名的哀愁。
终究是逃不过的帝王。杨冠，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身在帝王家，这等待遇，不是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吗？为何要报以期望？为何要充满幻想？现在又为何要失望？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亲手酿成的苦酒，就应该自己承担，自己饮下不是吗？“活该！”
空洞着眼，眼中没有泪，许是寒风凛冽，早已风干。还是根本就无泪可流呢？漠然转身，却不知自己到底该行去哪里？“活该！”心中只这一句，与此情此景交相辉映。
跨过织造司衙大门，却看见司衙小宫女颦儿跪在庭院中央，抽抽涕涕，一众小丫头都只得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而汤司官正拿着荆条，双手抱臂，一脸冷静，不言不语。
杨冠走向前来，深感奇怪问道：“司官，这是为何？”本想着汤司官虽是出了名的严格，但自己在司衙近一年多，却从未见司官体罚过小宫女，大不了是令其从头来做的道理。今日如何生这般大气？
“娘娘，此地虽是小小司衙，但也是奴才管辖之地。只要是在司衙犯错之人，奴才就有权管理，调教。娘娘难道也要插手来干预？”汤司官冷眼见着杨妃欲上前扶起小丫头，于是极度庄严一句打来。
杨冠没料想到司官如此决绝。心想着，司官说得甚是有理，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统管的宫人，她都有权限教育，自己不过是外人一个，却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剥了司官权限。于是，缩回搭救之手，只得悄悄进入内室，不敢多言语。
“今日，大伙儿都在！我且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到这里来，就是埋头做事，守好自个儿本分，不是来歪门邪道，搬弄是非的！这次也是杀一儆百！做给诸位看看！做好本职才得太平，不然，有朝一日我也保不了周全！都听清楚了？”汤司官声音很大，训斥中透着威严，不容亵渎。
庭院中小丫头们纷纷领命，速速回到自己岗位，开始繁忙的工作。而只剩下颦儿跪在园中，依然抽抽涕涕。
杨冠爬在窗户前，观望着那被罚跪的小丫头临着寒风瑟瑟发抖，甚觉可怜。而此时司官走进内室中，长叹一声道：“娘娘今日如何还来？”似有种逐客令的感觉。
“你知道了什么？”杨冠一听她这话，有些预感她许是知道一些事情样。
“陛下今早传令，娘娘以后不得到此啊！”汤司官不再看她，红着双眼，似有难言。
“他也传令到这里了？”杨冠本以为，他就是说些气话，过些时日就淡了，也不当真的。却怎料，一早就传到司官这里，看来自己真是又触犯龙颜了？
汤司官看着孤独又无助的杨冠，只得长叹一声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来日方长。等日子久了，陛下把一些事淡了，还会令娘娘过来的！”
“我做错了吗？到底错在哪里？”杨冠睁着空洞的大眼睛，瘫坐在软塌中，气力全无。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小宫女弓腰立于门前，回道：“司官，阴妃娘娘有请司官去一趟长信殿。说是商议衣料制作！”
汤司官一听此话，再瞧瞧悲怆的杨妃娘娘，心中一阵紧促。只得匆匆复命而去。
“司官，这是本宫今日收到哥哥的信。”阴妃举起一封信笺展现在汤司官面前，含笑道。“信中也有提及令弟。说是令弟确是酒后无意所为，已经征得突厥一族原谅，昨晚就无罪释放矣！”阴妃凑过脸来，瞟眼她，呡笑一声。
“奴才无功无劳，怎领得娘娘恩惠？”汤司官冷冷站在原地，还是拒人千里，深感疑虑。
“诶！领得，领得！”阴妃走进前来，拉起汤司官的手，兴兴说道：“昨晚，汤司官回陛下话，回得甚好！本宫很满意！”阴妃握住汤司官的手，一脸权谋之笑。
一听此言，本就冰凉的手，顿时一颤，下意识从那女人手中抽出。回想昨日被宫人领到长信殿来问话，但自己却没说什么夸大之言啊？更没有说过一句不利于杨妃之言啊？却今日一早，陛下就下令，杨妃被禁足织造司衙，难道是自己所害？汤司官一个趔趄，更是不明所以。
“司官以后就这般，有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就行。陛下就是爱听实话！别怕！有本宫为你撑腰，今后不怕杨妃为难与你！”阴妃轻轻拍着司官的肩，耳语一句，还是带着固有灿烂笑颜，飘然离去。
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汤司官，回顾昨晚陛下问话千万遍，反复斟酌，到底是哪里说错，猛然想起陛下问，这金世子是否经常出入司衙？与杨妃娘娘讨论了哪些工作？
而自己是有样答样，回这金世子在司衙讨论织锦，花样，还在修筑晾房。这是事实啊？如何陛下起了其他心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却是自己把杨妃娘娘卖了？此时的汤司官悔恨万分矣！
左右在两仪殿大门前踱着步，杨冠思量着自己不能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自己还不能离开织造司衙。那晾房即将完成，还等着自己最后敲定方案呢！现在撂下工作，明年蚕丝又被耽搁，损失最大的不过是农户以及大唐丝绸产量。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呀！
“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陛下与远道而来的吐蕃使节在会谈，许是晚膳都不见得得空呢！”老刘近前，劝慰道。
“那晚上回甘露殿吗？”杨冠拉住老刘的手，急切问道。
“陛下，今晚是拾了名册的！”老刘甚是尴尬，不愿再多说，只得鞠躬退进殿中。
孤寂的身影许久伫立在宏门外，许久都是遥望。之后，只是索然转身，进入甘露殿中，与恪儿一道，心不在焉的玩耍一阵。一夜都卷缩在恪儿身旁，眼巴巴望着殿门，生怕自己睡着又会错过那人回来似的。但一夜未眠，直坐到天蒙蒙亮，估摸着早朝都该结束，依然未望见某人的身影。
“望穿秋水！是不是就是这意思？”杨冠自嘲般莞尔一笑。走出殿外，迎着寒气，只管一直走着，走向哪里？却也不知！
走过云廊，行过南海池，路过望梅阁，无心欣赏风景的人，偏偏倒倒走在石山群中。这些千奇百怪的石山，如钟乳耸立上天，仿佛一把把利剑，仰天直指。
“好高的石头！”杨冠甚是惊叹，这些石山居然有这般雄伟。“上面风景一定不错！”她扬起头来，看着石顶，突然有一种冲动。那心底原始的野性似乎被唤醒。她嬉笑一声，开始攀爬起来，宛如回到那幼年时光，心情烦恼，立马爬墙爬树，而现在有比爬墙爬树还好玩的活路！这挑战很是适合自己。
许久未练身手的人，一阵呜呼嗨哟好容易爬到最顶端。站在只一脚站稳的位置，翘起脚，金鸡独立观望眼前风景。
“哇！原来在这索然无趣的皇宫还有这样一处大好风景啊！整个皇宫尽收眼底！”杨冠现在真是会当凌绝顶，荡胸生层云。顿时心胸开阔不少。
“阴姐姐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啊！”杨冠还在喘着气，欣赏极致美景时，却听见石林小凳中，一阵娇弱女声。
寻声望去，杨冠却立马认出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韦妃和阴妃二人。“她两人如今怎会打得火热？”杨冠心中一沉，继续听听这两人究竟在密谋什？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天长日久，怎会没事？杨冠这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阴氏摊开牡丹丝锦阔袖，一脸冷笑。
“但是陛下似乎只是令她禁足，不许再去织造司衙。却是太宽容了！”韦氏撅起小嘴，似乎心有不甘。
“诶！慢慢来嘛！陛下与她的感情非同一般。连长孙皇后都没得比。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扳倒的？只要咱们姐妹齐心，还怕有日收拾不了她？”阴妃不屑般哼笑着。
“其实咱们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奈何此人嚣张得很！简直把谁都不放眼里。我就是看不惯，要好好治治她。嗨！其实也觉得她也怪可怜的。无权无势，在这宫中，只靠陛下一力护之，如何生存啊！”韦妃长叹一声，似乎还想发发善心。
“她与陛下如若是固若城墙的关系，又岂是咱们能撼动的？如若陛下对她坚定不移，又怎会听信谣言？这可怪不得咱们啊！”说着，阴妃摇曳身姿，行走往园林另一处风景。
听得清清楚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杨冠呆呆站立在石山上，早已站成一尊石像般。流言蜚语？造谣中伤？原来是有人蓄意操控啊！但，却怎么对这两个女人又恨不起来呢？她说得对，两人若是情比金坚，又岂是别人所能中伤？原来，问题一直出在自己这里，却也怪不得别人！
北风又开始刮起，呼呼在耳边擦过，就如妖魔鬼怪乖张叫嚣，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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