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杨冠生生被这强而有力的大手举起，双脚悬在空中，全无还手之力。“也杀了我啊！就如对待亲兄弟一般手段对付我啊！李世民，我说过，这世上就还剩我一人不怕你，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你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王。没人再阻挡你前进的脚步！”杨冠怒目圆睁，一种归途决绝的表情。
听见殿中争执声，双喜小跑进入殿中躲在帷帐后，踟蹰焦虑到底该如何是好。此时，长孙皇后寻声行来，立于双喜面前，拉住几欲进前劝阻的双喜，镇定摇着头。皱起眉头，慎重满脸，侧耳倾听殿中所谓何事。
“杨冠，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你是谁？国家大事岂是你能干涉？朕且告诉你，没有朕的庇佑，你什么都不是！”他如一头恼怒的狮子，一把把她推在地上，喘着粗气背过身来，紧握住拳头，试图想冷静下来。
“呵呵！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你以为现在你给的这些是我想要的吗？告诉你，我不稀罕！”杨冠模糊着双眼，索然转过身来，消失在“赛马西风”金丝屏风外。
那男人遂想追上前去，却被垂首而来的双喜唤住：“陛下，房大人和杜大人求见！”这才止住跨出门的脚步。
拖着如灌铅的步伐，踏在薄冰上，杨冠带着些许呆滞的目光，望着回殿的路。却又无心回去，行着行着，呆呆站在雪地里，伫立良久，良久。不知站立多少时辰，直到感觉鞋里凉水灌入，脚已经冰凉到麻木快没有知觉。
“公主，怎么站在这里啊！害灵芝找了好久。”灵芝冲上前来，本欲把披风披在她身，却发现陛下的金丝斗篷已经早披在她身上。
“公主去了两仪殿？陛下都为公主披上了。早知，奴婢就不急着走这一趟了。”灵芝怯怯瞧着愁云惨雾的杨冠，有种不祥的预感。发现她情绪有些许不对，微微拉住杨冠的衣袖道：“公主，咱们回去吧！这身体刚好，可不能再受凉啊！”灵芝紧紧抱住杨冠的肩，把那已经冻成冰柱子的人拉往回翠微殿的方向。
“灵芝，我是不是很蠢？”杨冠呆滞的一路向前，幽幽一句：“我真是太蠢了，妄想能改变一切，却还是害死他们。”
灵芝惊讶盯着杨冠，深感莫名奇妙，接不上话。“我还想能让那个人变得更好，我是不是异想天开？”杨冠说着，一滴热泪滚落。
杨冠突然止住前进的脚步，紧紧抓住灵芝的手臂，神情就像受了偌大的刺激。“灵芝！在我还有一丝气力时，我要让你和恪儿离开这里，你们都离开这里！”
“公主！我们是要一块儿的啊！奴婢一辈子都不离开公主，生生世世都是公主的小丫头啊！”灵芝猜想一定是在两仪殿出了事情，连忙站在杨冠面前说道。“公主定是神智有些欠佳，咱们先回去再说吧！”灵芝胆怯继续抱住还在发抖的杨冠，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站在院门外，杨冠冷冷一句：“关门，任何人不得进来！”说完，自顾自走向书房中，关上房门，不让人亲近。
站在他亲手绘制的丹青前，遥望画中情景，杨冠微微上扬起嘴角，惆怅回想往日韶华，那些好日光似乎又浮现在眼前，那般让人眷念。“没有朕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这句透心凉的话猛然冲刺着整个房间，“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不堪！”杨冠捂住胸口，忍受着钝刀生割般疼痛。
灵芝一脸漠然站立在院门外，直到夜幕降临，遥望陛下与双喜匆匆而来。见陛下几欲跨进院门，灵芝却低垂着头双手抵住大门。“大胆！灵芝，你怎敢拦皇上！”双喜立马上前一步，拉住灵芝试图阻拦的手。
“奴婢只是奉公主的命令！皇上恕罪！”灵芝立马跪下连连磕头。
“还是哪门子公主！早是陈年旧事，今后只准唤娘娘，谨记在心！”李世民冷峻着脸，甩袖跨过木门，大步走向书房方向。
紧握住拳头，踟蹰半天究竟要用何种口吻面对，而后只能轻声敲响房门“开门！”沉着一句却又透着威严，不容置疑。话语已经结束半晌，里面却还是未出一声。
灵芝木然瞧瞧同样一脸木然的双喜，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才消停大半月，今日是欢欢喜喜出的门，怎回来似这般？”
双喜偷眼环顾四周，只悄然耳语几句。灵芝更加费解“一个太子，一个齐王，本就罪有应得，如何公主为这些早已经过去的陈年往事还在不依不饶？”想着这些年，这对有情人为那些人和事，走了多少弯路，受了多少折磨，灵芝那委屈的泪水不自觉滚落。双喜哀叹一声，直摇头。
“开门！杨冠，朕命你速速开门！”李世民有些懊恼，耐心似乎在一点一点被消磨，却又无更有效的方法，只能出此下策，希望拿那位置能压住她。
却内屋还是一片肃静，没有一丝回应。他猛然预感到何事般，抬起脚猛踹向木门，惊得院门外窃窃私语的二位一个趔趄。
“哐！”木门被生生一脚踢开，却只发现那女人卷缩成一团，坐在冰凉地板上，死死盯着地板，一动不动。
“起来！”他震怒一吼，吓得几欲冲向书房的两人只好矗立在门廊，不敢冒然靠近。从未见陛下发如此大脾气的灵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伸手紧紧抓住双喜衣袖。
一把大手抱起卷成团的杨冠，满脸焦虑无奈道：“你不知道自己才刚好，受不得凉？辛苦多日，要白费吗？”一边急急抱起跑向内室。
灵芝与双喜更不知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完全插不上手，错愕满满立在哪里，面面相觑。却不知皇后娘娘何时牵着恪儿立于园中，观望一切。
“别人就真那么重要吗？能比你的身体重要？比我们的情义还重要？”他盖好锦被，一声叹息，知道自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许久挤出柔声细语一句。
沉默许久，“那你改不改？如改，我们便好于一处，若不改，就还是放了我吧！”杨冠继续卷缩着，不再看他。这一句似把他逼到墙角，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要威胁我？”他不可思议看着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好啊！你若走就一人走，恪儿是朕的骨血，必须留在皇宫。从今往后，管你是乞讨，行商，都是你的自由。但朕的孩儿你休想！”他仿佛又变成那座巍峨冰山，沉着镇定看着她。
一听他这句恩断义绝的话，杨冠想立马扑向此人，把他撕得粉碎，却这时一句女声，打断他两的对话。
“原来陛下也在！”门外忽传来长孙皇后温婉一声：“臣妾今日来看看阿冠！阿冠可好些？”不由分说，长孙皇后走进榻前，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落座于杨冠身旁。
而他立马站起，背对着榻前人。是人都明白，长孙皇后意欲打断这般不太愉快的对话，终止再不必要的争端。
“陛下，阿冠，跟你们讲，刚才恪儿会玩竹蜻蜓咯！和泰儿比赛，居然比泰儿的飞得还高呢！”瞬间捡些不相干的话来说，打破彼此沉默。
再瞧瞧依然不言不语的二人，长孙皇后眼睛一转，说道：“陛下，刚才魏大人还在寻陛下呢！说是有要事禀报！”皇后立于他身旁，冷静一句。相视一眼，蕙芷还是带着沉稳温婉的笑，点头示意。
等那人愤愤离开庭院，蕙芷落座于榻前，瞧着满脸泪痕的杨冠“陛下在气头上，不要硬碰硬。有什么等大家气都消消再和声细语谈，可好？”却换来还是沉默不语。
“阿冠，听说你对丝造很在行，明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有要事向你请教，你可去？”思量许久，皇后猛然想起一个暂时回避矛盾的好方法。
杨冠抬起头来，漠然看着皇后，不言不语。
一大早，长孙皇后如约前来，拉起杨冠的手，不由分说的走出翠微殿，行走在曲曲折折路径上。“皇后这是要带杨冠去哪儿？”杨冠环顾四周都是红墙青瓦，不知还要走多久。
“到啦！”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杨冠看见“织造司衙”四个大字豁然眼前。再茫然看看皇后，不明白这是何意？
“你是这方面的行家，进来看看！”长孙皇后牵起杨冠的手，直直拉进司衙大门。
一进大门，却是偌大府院展现在杨冠眼前。四四方方围成一圈。各房都有各房功能作用。缓缓走在院落中，穿梭于庭院上下左右往来宫女，身穿统一灰蓝制服，行色匆匆。但见皇后娘娘到访，都毕恭毕敬屈膝行礼。
这是要令我作甚？杨冠狐疑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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