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听唐凤这般骇人言论，杨冠瞪大双眼望着步步紧逼的唐凤。她恐惧着，不停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杨冠，在男人方面你还真是有相当一套手段啊！齐王李元吉从李世民手中将你抢走，还封你齐王妃。不过这却是蓄谋已久的兵变的导火索。他们男人的厮杀，与你脱不了干系，是你，成为这场兄弟血腥残杀的催化剂。你！杨冠，因为事变，自己一个人从长安逃出来，没曾想，那狗皇帝追到此，全是因为来捉拿你。而如若一战开始，死伤万千，也都是你，是你造成今日局面！”唐凤死死攥着她的双臂，指甲似乎早已嵌进肉里，令人生痛。
杨冠从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因果，这从不是她想要的结局。是的，没错！她逃出来了，但她始终认为这是她与李世民两人的事，与他人无关，更与战场血腥厮杀无关。怎么会像她所说，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绝不是这样，错了，都错了！
“杨冠，你休要抵赖！现在，咱们来讨论讨论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吧？”唐凤语出惊人，吓得杨冠直往后退。
“杨冠，勿要再拿李元吉来当幌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李世民，没错吧！”唐凤已经把她逼上绝路，现在，站在墙角无路可退的杨冠只能下意识捂住肚子，大气不敢出。
“你一定要问我如何得知的，对吗？”唐凤笑意满脸拿出腰间所藏之物，打开纸张摊开来：“今日，我在城中得一好东西。看得我是惊讶万分，追悔莫及啊！只庆幸你自动送上门来，助我一臂之力也！”
杨冠看着那纸张，一副自己的画像，画得很像，很传神，很细致。但画像旁的题字，更是展露作者心情，一览无余。“看！还有这首诗，来，我与你细细读读。”唐凤展开画卷，带着难以描述的邪笑，开始极尽舒展情怀般，大声朗诵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西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爱居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吁蹉阔兮，不我活兮！吁蹉洵兮，不我信兮！”诵读中带着极尽夸张的语气，透着捉摸不定的愤恨。
杨冠早已泪流满面，她使劲儿捂住耳朵，猛烈摇着头直喊：“不要再念了！求你不要再念了！”
但唐凤依然不想停下，笑道：“额！看！真是感人啊！如此情真意切，你没感觉吗？上面还有那狗皇帝的印章啊！杨冠你还想说什么？”唐凤抓住她细小的胳膊，目露凶光又嬉笑一脸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样？”杨冠怯怯水雾眼望着她，希望她能道出目的，讲出真实用意。
“很简单。我若以你为质，令他前来，他可会赏脸一聚？”唐凤已经几近疯狂，有些分不清黑白。
“不要！唐凤，你不可冒险。这是他设的一个圈套，这副画是个离间计，不能上当。这里几万人性命都在你手中，你不可以将所有人生命当儿戏。他不会来的，更不会与你谈条件。以我对他的了解，如若你这般做，他定会将这里踏平，无一幸免。你看看玄武门吧！那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一幕再重演。唐凤，我求你，理智一点。你杀不了他的，收手吧！收手！”杨冠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道。
“殷家，唐家，五百号人，都是我的亲人，如何收手？他们的性命又谁来做主？他们难道就该死吗？”唐凤几乎歇斯底里，布满血丝的眼眶饱含泪光。“杨冠，想不想对狗皇帝摸个底？测试一下他对你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不如，咱们与他来玩儿个游戏？”
说罢，唐凤不由分说，直接拉起杨冠就往侧殿走去。一把将她推入室内，“吱嘎”一声，紧闭大门。
倒在地上的杨冠已经来不及自怜自哀，因刚刚唐凤推一把，现在肚子有些疼，有些坠涨的感觉，从未有过的生痛。而里面的小家伙，不停在肚中扭动，似乎也被刚才的场景吓住。她咬着牙，抚摸起高高隆起的肚腹，爬向靠墙的角落，倚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不断轻声呼唤孩子：“不要急，——不要急，——平静，——平静点。我们会没事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现在急着出来，——还不是时候！”似在安慰宝贝，又似在抚慰自己的心。“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她倒在一边，闭上眼，希望通过休息，让自己好受些。
唐营帐中，李世民递与使节一本册子，“交于若儿兹，告诉他，三万生丝立马悉数奉上，明年西突厥通关商队利税全免。记住！拿出大唐诚意，任何条件都可以谈。多承诺一些也无妨。”使节拱手领命而去。
“三万生丝？咱们大唐对这若儿兹真是太好了，想当年高祖太上皇陛下也是大赐于他，才把此人摆平。而今陛下又让他赚的盆满钵满，此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双喜自顾自抱怨着。
而皇帝陛下只是沉着一笑，淡然一句：“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吃太多，总有吐出来的时候。不急在这时。”
就当正说着，探子匆匆垂首而来，递上信件，立即退下。但当他打开信件，猛然站起，睁大双眼，而拿信纸的手开始些微颤抖。双喜侧头看着陛下如此惊诧的表情，深感意外。陛下一向临危不惧，连刀架在脖子上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何看此信，如临大难般，脸色陡然变得苍白，甚至眼神瞬间显露惧怕来？
“陛下，陛下。”双喜看着已经有些出神的皇帝陛下道：“陛下，是何信件，让陛下这般神情？”双喜伸出脑袋，想来一窥究竟。
但他只是折好信纸，瞬间变回原来的自己道：“双喜，你先退下。”声音中透出更多孤独与颤音，让双喜更加不安起来。
徘徊在营帐外，双喜反复回想刚才陛下反应千万遍，似有不详预感在心中，但所谓何，却无法说清。“双喜！”陛下一声召唤，打破了纷乱思绪，只得垂首进入帐中。
“双喜，听好！现在朕必须独自去一处地方，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也许是朕的遗诏。”他平静的递上圣旨，双喜一听遗诏二字，立马抬起头，不可思议盯着面容平和的皇帝陛下。“如若朕不能回来，朕传位于长孙皇后之子，承乾。长孙无忌为左辅首臣，房玄龄为右辅首臣。你可听清楚？”
双喜颤抖双手接过圣旨，声声直问：“陛下，发生何事？您这是作甚啊！”
“记住，此次出行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这是命令！”他整理行装，准备提剑走人。
双喜立马跪倒在地，匍匐在皇帝陛下脚边，抱住陛下欲行出账外的脚，大哭道：“陛下，不可啊！大唐需要您，千万子民需要您啊！”说完，立马想到一些线索般喊道：“是公主吗？是因为公主出事了吗？但咱们如此浩大的军队怎会救不出公主来，陛下，您万不可只身前往啊！”
“人在他们手上，朕不去，恐她性命堪忧，现在不能冒半点风险！双喜，放手吧！”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宴会般轻松。
“若这些人等只是骗取陛下呢？那焉波可汗已经回到皇庭，公主想必应在高昌了啊！如何还会在他们手上？”双喜哭喊着依然死死不放。
“哪怕有一丝可能，也要去。这场赌局输不起。放心，不过一场谈判而已，都会回来。”双喜听见如此决绝的话语，缓缓松开双手，那人于是迈开稳健的脚步，掀开帐帘，消失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
双喜爬出账外，望向马蹄声消失的方向，模糊着双眼，心中执念：“陛下，您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对！快去找尉迟将军，尉迟将军！”双喜撒开腿，一路狂奔向军营另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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