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馋坐在毛驴背上优哉游哉,这毛驴身上轻快,走的自然是蹄轻脚快,只是却苦了那董文忠,平时只知读书,弱不禁风,刚行了两里路,就已经落的老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林馋暗笑了声,按住毛驴,等那董文忠赶到,才笑道:“董施主!快上来坐吧!小僧已经歇息够了!”
“不用不用,学生还承受得住,小和尚你是出家人,清静惯了,还是让学生多受点苦吧!”董文忠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摆摆手道。
林馋见他一脸真诚,并不像违心而说,当下翻身下了驴背:“小僧虽然是出家人,但也经常劳作,走些路,不碍事!董施主就别客气了!”
也不由那董文忠分说,直接将他送上了驴背。
“多谢小和尚!”董文忠坐在驴背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
林馋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解下腰间的茶壶,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茶碗,从壶里倒了半碗茶出来,递给董文忠。
“小和尚这是?”董文忠看向林馋,开口询问道。
“这是小僧临走时,师父留给我的清茶,我看你满身风尘,肯定渴了吧,把这碗茶汤喝了,也好有精力赶路!”林馋笑道。
“那就多谢小和尚了,我还真有些渴了!”董文忠接过茶碗,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咦?……这茶是用什么茶叶煮的,我现在感觉一点都不疲累了,而且也不渴了,真是神奇!我听闻南国的茶艺绝世无双,我虽未喝过,但想来和小和尚你这茶汤比起来,我看也不过如此!”喝完茶汤,董文忠感受着身心明显的变化,不禁开口赞道。
林馋接过茶碗,也不答话,依然只是笑了笑,这董书生却是不知他自己得了一个大好机缘。
“小和尚,这天已经黑了,我们是否找个地方先落脚歇息一夜?”董文忠见林馋沉默,以为是林馋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顿时开口适时的问道。
林馋道:“我对这里不熟悉,董施主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客栈吗?”
董文忠笑道:“这荒山野岭的,哪里会有客栈。不过早年这里的确有个半荒废的驿站,应该能落脚歇息一下。”
林馋好奇道:“你这么熟悉这里,难道长走这条路?”
董文忠道:“小和尚有所不知,我本是常平县人,家就住在距此十五里处。十岁时为了进城中求学,每天都要行走十几里地。这么些年下来,我敢说就是这山中猎户,都没有我熟悉这里。”
林馋恍然大悟,难怪这里贼匪猛兽出没,这书生却安然无恙,显然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趟出了一条路来。
突然看到书生胳膊上戴孝,不由问道:“董施主,你家中何人去了?”
董文忠叹息道:“是家母,两年前去世,还有半年,就满三年了。”
林馋点点头,突然奇怪道:“我曾听说家中有长者离世,需要守孝三年。你如今守孝期未满就离家求学,学府收纳吗?”
董文忠叹道:“小和尚有所不知,我那家中,非但有恶霸横行,还有亲戚纠缠,如今我家田产和房屋,都被人霸占了去,只剩下老母的一个灵位与我。若非我早把家中那耕牛寄放到恩师家中,只怕我日后生计都是问题。我已经去信给老师,老师知我难处,特准了我回学府学习。”
林馋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如今两人刚刚结识,套了这些话已经足够,再问下去,只怕这书生再耿直也会心生防备。
有董文忠领路,很快到了驿站。
这驿站,倒还不小,从外面看来,上下三层,十几个房间。
两人到了门前,外面的树上拴着八匹马,董文忠奇怪道:“这里怎么还来了官府中人?”
林馋讶然道:“官府中人?怎么说?”
董文忠笑道:“小和尚恐怕修行久了,不知这律法。我朝律法,寻常人家不许养马,只能以骡驴代步。要是没有官家出身,随意养马,可是要杀头的。”
“这么重的罪?”林馋十分惊讶,如今这世道,人命还真是不值钱。
“是啊。我朝马匹较少,除了军队,就只有官宦人家养有马匹。”
董文忠叹了一声,随即笑道:“其实这也合理。寻常人家,一家老小都填不饱肚子,如何养的起马?小和尚你看这些马,膘肥体壮,若非日日悉心照料,喂以上等饲料,哪能长成这般模样。”
苦笑一声道:“我有个同窗,正是官宦人家,他那匹白马,一日光是饲料和养马人的支出,就有六七两银饼。这些钱财,都抵得上我半年用度了。”
林馋暗叹一声,说道:“董施主,那你可要好好努力读书了。若是考中功名,就是一步登天,到时功名利禄皆来,就不用这般清贫度日了。”
林馋似开玩笑,董文忠却当了真,严肃道:“小和尚切莫消遣与我。我董文忠虽然是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但还有志气。我读圣贤书,是为了明理达义,一展抱负。怎可让功名利禄坏了平常心!”
林馋笑了笑,说道:“是我说错话了,请你见谅。希望你日后也能不违本心,不让钱财美色,功名利禄迷花了眼。”
董文忠笑道:“多谢小和尚劝告,学生一定谨记。”
董文忠寻了空处,将毛驴拴上,又弄了些草食,两人这才进了驿站。
这驿站,年久失修,被风雨侵袭,门前的台阶有许多地方都漏了洞。
推开门,大堂内十几盏灯照得屋里亮堂堂。
内中大堂上摆着一桌饭菜,有几人正在用餐,一听门响,都将目光聚在来人身上。
林馋一进门,又是一阵扑鼻恶臭,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苦笑。
董文忠关好门,擦了擦汗,走上前,拱手道:“见过几位。萍水相逢,同居陋室,也是缘分,可否借煤炉给小生用用?”
这席位中,有一个人冷声道:“我家小姐正在用餐,你这书生好不知礼,还不快快退下!”
董文忠皱了眉,哪想这人口气竟是如此生硬,正要再开口,蓦然愣住了。
只见桌前靠灯处,一个年芳佳许,黄衣青衫的女子正坐在那里,眸光清澈,肌肤胜雪,正轻咬着一张薄饼。
董文忠曾在书中看过有人描写那颜如玉,是如何捧心之美,如何沉鱼落雁。但如今看来,比起眼前这女子品尝美食的美态,简直不足以论。
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瞧着,那小姐也察觉到了异样,回眸一闪,竟让董文忠不敢对视,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开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明目张胆占我家小姐便宜!”
一声冷笑,董文忠回过神来,就见那小姐身旁一个青衣小婢正冷笑的看着他。
董文忠十分尴尬,虽然被人骂上一句登徒子有些冤枉,但的确是自己失礼在先,连忙道歉道:“是我一时失态了,请小姐恕罪。”
那青衣小婢明显不是善茬,不依不饶道:“你这号书生,我见得多了,看起来彬彬有礼,谁知道心中生的是什么龌蹉。你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喂,那和尚,你说是不是?”
林馋正听的津津有味,忽听那青衣小婢唤他,便笑道:“女施主,我跟这书生也是萍水相逢,不甚了解。但小僧看来,他不算坏人。”
董文忠对林馋拱拱手,又对那青衣婢女道:“这位姑娘,我家世清白,模样端正,如何贼眉鼠眼?方才失态,我已经道过歉了,何故纠缠不放?”
青衣小婢哼了一声,正要再说,却被那小姐拉住,说道:“好了,兰婷儿,不要无理,人家也没怎样,况且已经道了歉。”
又起身对两人福了一礼,说道:“同是天涯旅人,何必客气,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用饭吧。”
“小姐啊!”兰婷儿拉了那小姐一下,身旁几个随从也有异议,这小姐说道:“人行在外,哪里没有碰到难处时?今天施与援手,怎知来日不会受人恩惠?”
随行几人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情,无奈之下,倒也不反对了。
“这女子,倒是个良善之人。”林馋暗赞了一声。
董文忠大喜之下,谢了这小姐,拽着林馋一同落座。
这桌上,方的是烤野猪,兔子腿,黄泥鸡,乌龟汤,糖油饼,桂花糕,都是美食。
而且样样精细,一看就出自行家之手。色香味俱全。
“这荒山野岭的,也能找出这些食材,也算本事了。”
刚一落座,滚滚恶臭扑入鼻中,林馋强忍着没有离席。
董文忠却没林馋这般心思,真是饿极了,抓来一个面饼,撤了开来,抓起一根鸡腿就是猛吃。
这书生,谨守食不言,寝不语。嘴巴塞的满满,一声也不吭。
兰婷儿气鼓鼓的在一旁,看那书生吃的痛快,越发不高兴。
见到林馋只是坐在一旁饮些清水,并不用餐,突然好奇道:“和尚,你看那书生吃的欢快。你怎么一口也不动?”
那小姐也发现林馋异常,关心问道:“小和尚。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若是如此,我叫人再做些素斋来。”
林馋摇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是饭菜不合口,而是我有修行在身,过午不食,只用些清水便好。”
董文忠咽下一口肉,灌下一口水,惊奇道:“小和尚。真的过午不食?我平日来,一日两餐,不出力,只读书,到晚上时都头昏眼花,你如何忍得?”
林馋道:“你用脑读书,不比出力人精力耗的少。至于我,是个修行人,谨固牢藏不漏泄,体无亏损,自然不用食餐果腹。”
“原来是这样。”董文忠点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也有些道理。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说道:“装神弄鬼,舌灿莲花。小和尚,如你这般说来,你已经不用食餐果腹,难道是成佛了?不知可否露两手,让我等凡夫俗子长长见识。”
林馋顺着声音寻去。角落里正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穿着一身袈裟,极尽华贵,只看卖相,倒还真的比林馋更像高德大能。
林馋看了他两眼,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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