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爸,我能不能不跑?”原寄懒洋洋的,不情不愿地蹲在单元楼前。
“不行,你不锻炼所以才老是感冒。”
“感冒是因为天冷啊。”
“得了吧,你在家里闷了半个寒假,眼镜度数又涨了,赶紧跑吧。”安域存拉着原寄的衣服,把她拉到了里面,自己站到外侧,“这里跑得少一点,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好,准备!呼!”
原寄和安域存一起看向安时椿。
“老安,实在没哨子,你就说预备跑就行了,呼什么呼?”
“我就呼,呼呼呼呼!”
原寄笑得前仰后合,“安爸,四一二案真的是你破的吗?”毕竟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别跟我打哈哈,赶紧跑,快!”安时椿像是赶鸭子一样把原寄和安域存赶上了跑道。
安域存练得多,就算没那么尽力地跑,四圈跑过去就套了原寄一圈,套圈过去的时候还嘚嘚瑟瑟说:“叫声哥哥,哥哥就等等你。”
原寄苦不堪言,喘着粗气问:“安域存,你真的喜欢跑步吗,这也太要命了。”
“跑步不要说话,不要交头接耳,认真跑~”
安时椿隔着大老远喊,自己悠闲地一蹦一蹦跳着跳绳。
“老安,带孩子们回家吃饭吧。”梅心在二楼开窗喊。
安时椿赶紧招呼原寄和安域存拉伸,拉伸完上楼吃饭。
原寄和安域存拉伸完,打打闹闹上楼,期待着大年夜的晚餐。
梅心原本不会做菜,前两年刚学会,到如今手艺已经不得了,赶上年三十,少不了好吃的。
安域存前脚进门,就扑到桌子边,顾不得烫,拿起刚出锅的炸鸡就下嘴,烫得龇牙咧嘴,一下子把鸡块扔了出去。
梅心笑得前仰后合,嗔怪着安域存。
原寄微微一笑,安域存最会这一套,时不时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说些俏皮话,哄得梅心合不拢嘴。
“小寄,吃完饭给你爸回个电话,刚才来电话你没接着。”
说这话时,梅心忙着摆筷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原寄身心都放松下来,以前提起老原,梅心就跟吃坏了东西似的,恶心摆在脸上。
“我现在就打吧,安爸买酒回来还要一会儿。”
“随便你。”
原寄拿起电话,一个个号码输进去,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接电话的是家里的阿姨,原寄说明要找老原原盛亭,还要被阿姨确认身份。
“我怎么没听过原先生有个女儿。”阿姨说完,好像又觉得不妥,“你稍等,我去叫先生。”
大概一分钟,原盛亭才接起电话,“新年好,小寄。”
“爸爸新年好。”
“你张阿姨刚生了小弟弟,家里闹得很,你现在初三,关键时期,没让你回来,你别放在心上。”
原寄听老原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为了这次寒假没去爸爸家的事儿,而是她下意识觉得,爸爸家就是爸爸家,哪怕她曾在那里生活了整个童年,现在的家,才是她的家。
而且,爸爸这样急于解释,让她感觉很疏离。
“我都想好了,等你中考完,就回苏城来上高中,这的学校很好,到时候就回家住。”
原寄用手绞着电话线,“妈妈不会同意的。”
“这是好事儿,为了你好,她怎么会不同意,到时候我跟她说。”
怕是妈妈都不会跟你说话,原寄心里想,而且她根本不想去爸爸家,那个家让她心慌,她睡在二楼,总是梦见一楼发生着搏斗,血滴在地上,被没有反抗之力的□□蹭来蹭去。
她始终不敢问老原,现在还喝酒吗,还会动手吗?
她爱着她时常笑得眉眼弯弯的爸爸,可又同时憎恶,痛恨会变成恶魔的他。
“爸,你没事少应酬,多陪陪弟弟。”
“爸爸也是没有办法,我不应酬……”
电话的那端传出婴儿哭闹的声音,还有张静叫原盛亭的声音。
“小寄,你等等,爸爸一会就回来。”
“不用了,我也要去吃年夜饭了,下次再联系吧,爸爸。”原寄看着脸颊冻得通红的安时椿冲她挥着手里的罐装可乐,脸上挂上了笑意。
“好好好,那就下次联系,你好好学习,多注意身体。”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她原本想跟老原说她今年长得特别快,已经有一米六五了,但没有说上。
没有说上就没有说上吧。
她拿起冰冰凉凉的可乐,刚想打开,就被梅心夺了过去。
“别喝凉的,我去热热。”
“可乐喝热的,咱家估计是独一份儿”安域存笑道。
“我让你们喝就不错了,这东西不好,喝多了骨头都要酥掉的,你还怎么跑步。”
安域存笑,原寄也笑,安时椿看着他们,拿起冰凉的二锅头,委屈地皱起鼻子,“也不说给我热热酒。”
吃过晚饭,梅心和安时椿靠在沙发上看春晚,原寄拉着安域存回房间做题。
“大年三十让我休息一天不行吗?”安域存求饶。
“不行,你还有那么多不会的,题做成这样,你跑得再快也考不上高中。”
安域存有气无力地拿起笔,笔杆在酒窝杵了杵,“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原寄拉过习题册,“哪一道,列方程不会还是解方程不会?”
“都不是,我是不明白你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都快学成呆子了,就为了考上六中吗?可是考上六中又是为了什么呢?”
原寄刚想回答,安域存又抢先说:“你可别说什么考好大学或者什么赚大钱,你爸那么有钱,你早就看不上钱了吧。”
原寄在床上躺下来,细细思考后认真地说:“不是为了考六中,也不是为了赚大钱。我总感觉,我学习越好,以后就能走得越远,谁也管不住我,我知道这有点好笑,学习好跟走得远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学习,至少让我感觉,我在为自己努力,为自己创造很多选择,这让我多少看到了一些希望。”
安域存似懂非懂,此刻他居然有感而发,有些泪目,而且,差点没憋住吐露心事。
沉默半晌,安域存戏称:“可乐是会上头的。”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上了高中继续练短跑,争取当上运动员,还是靠体育考上高中然后去大学,学一个喜欢或者有前途的专业?”
安域存觉得,原寄真的很不一样,和他们都不一样。学校里也有人说原寄是个书呆子,假清高,还经常反应慢半拍,有点神经失常,但是安域存早就知道,原寄比他们都聪明,想的比他们都多,她是最精明的,又很聪明的把精明的一面隐藏起来,露出一副纯真无害的样子。
他也庆幸,至少原寄对他是很真诚的,也许不是毫无保留,但总归是特别的。
安域存拿了枕头点在脑袋下面,仔细思考原寄的话,他确实没怎么好好学习,练短跑也不是她的本意,可是真正想做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了妈妈的脸,那是张利落干净的脸,一张属于音乐家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原本是舞台上耀眼的大提琴手,但是遭人嫉妒伤害,再也没能拿起大提琴的琴弓。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和对音乐一窍不通的爸爸在一起,为什么生下他。
只是妈妈逼着他拉琴,打他的小腿,又心疼地给他上药的时候,一遍遍语重心长地说:“域存,你要好好拉琴,考上音乐附中,去最好的音乐学院,成为最好的大提琴手,你是妈妈的梦想,妈妈惟一的希望……”
他明白了,他的生命,用来延续妈妈的梦想。
可惜,妈妈生病的时候,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就连那本锁在抽屉最下面,命名为音乐附中学费的存折也没能幸免。
妈妈哭,妈妈闹,妈妈有好几次想要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终究没能挽回家里没钱继续让安域存学音乐的事实。
他最后一次拉琴,是在妈妈的病床边,拉的是致爱丽丝,送了妈妈最后一程。
妈妈走的时候,脸色苍白,脸颊被疾病折磨得凹陷,但是嘴角含笑。
他突然觉得那个时候,他是爱大提琴的。
可是后来债主不断上门催债,他对安时椿说:“爸爸,把大提琴卖了吧,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
安时椿不同意,他一再坚持,安时椿对七岁小孩表现出的坚决感到讶异,虽然不舍得,还是送走了陪伴安域存几年的琴。
安时椿带琴出门的那一天,问他:“要不要再拉一会儿。”
他摇摇头,“我再也不想拉琴了。”
那不是谎话,在那时来说。
可是拉琴像一颗种子,种在了安域存心里,有时候路过学校的音乐教室,会听见里面各种乐器的声音,那时候他会想,妈妈没有生病,他是不是就会照着妈妈规划的道路走下去。
而除此之外,他还没有规划过另一种人生,像是曾经做过一个梦,然后一直回味,都忘了梦醒了该怎么走下去。
他今天问了原寄一个好问题,也问给自己,也许不用着急回答,可是终归避无可避。
“小寄,我也想给自己创造一些可能,你帮我考六中吧?”
回过头,原寄已经呼呼大睡。
安域存帮她轻轻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他叹了口气,可乐真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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