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衡一直没告诉我，我怎么了，我也是后来在他和柳翼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他说：“目前只是抑郁，不过很严重，她把自己完全锁了起来，我怕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她不愿意打开心扉接受我的治疗，除了让她服药，其他的我一直没有办法。”
估计是柳翼说想来看我。柳衡说：“过两天吧，天气好一点的时候，你再来，带一些她以前喜欢吃的东西。”
他们说了一会儿就挂断了，我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我慢慢走回房间，把窗户打开，外面的光一下照在我身上，我觉得不舒服，又合上了。我觉得很累，很想睡，可我睡不着，地上很多我的头发，我近来好像一直掉头发，因为我睡不着觉，整宿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等天亮，日复一日，都是这样过。
大概是我自己在跟什么抵抗着，不能去死，又活不好。
柳衡发现这些情况后，对我一直很担心，他现在似乎已经不怎么管医院了，就一直陪着我，记录我的病情，喂我吃药，给我做饭，陪我看书，看电影，种花，看日落……也不知道爷爷给过他们家多少恩惠，居然让他为我这样付出，不辞辛劳。
我已经很久没有锦书和裴卿的消息了，柳衡没说，我也没有问。想来他们应该很好。
院子里的鸢尾花开了一片，落日的余晖洒在花瓣上熠熠生辉，风吹着花瓣摇摇晃晃，好像一切都欣欣向荣，只有我从内到外都在腐烂。
柳衡敲门进来，微笑着问我：“阿寅，今晚想吃什么？”本来他一般都是等等我，然后自言自语帮我决定，他习惯了我不言不语的样子。
这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窗外鸢尾太美让我迷惑，我想说句话。
“都好，衡哥，你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柳衡闻言睁大了眼，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置信，随即转变成狂喜：“好……好好好……呵，”他轻笑：“阿寅你想怎么样都好。”
我挽着他的手出去，家里的人看着这画面格外震惊。我不管他们，径直拉着柳衡去了花园。
真美，这是爷爷喜欢的花，真美……
我让柳衡坐在摇椅上，我蹲在地上，柳衡伸手拉我：“不能坐在地上，你会着凉的，阿寅。”
我摇摇头：“不，我就喜欢这样。”我把头靠在他膝上：“哥……”
“嗯？”他低下头询问。
“摸我的头，爷爷以前，最喜欢这样了。”
他的手顿了顿，随即开始轻抚我的头发，一边轻声叹息。
我说：“哥，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不要走了，可以吗？”
“好……可是，你不管他们了吗？锦书和裴卿就要回来了，柳翼也一直想着你。”
我摇摇头：“我不想出去了，现在这样很好，我不想再回家了，他们……我也不想让他们来找我。”我抬头：“哥，你会帮我的吧？”
柳衡轻轻点头，笑道：“当然。”
就这样，我和柳衡在一起，过了很久，与世隔绝的生活，我的一切都是他在照顾，我对他很依赖，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病人，我不正常，但是柳衡从不说我是病人，他说我只是需要休息，以后想要回家，就回家了。我和任何别的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三年，我18岁了。
我的状况一直没有见好，反倒是有越来越糟的趋势，我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烦心，医护多说两句我甚至会向他们摔东西，他们看我的眼神也愈发充满悲悯与同情，可我讨厌那种眼神，那让我非常厌恶，仿佛自己的不堪被人窥视得一清二楚，我是困兽，他们是坐在看台上的观众，看着我发疯，平静……
只有柳衡一直未曾改变，他一直告诉我：“阿寅，不要怕，没事的，你会好的。”
我经常把他弄伤，他从不生气，从不责怪，似乎我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对我无底线地纵容。我怎么发疯他都只会抱着我，哄着：“没事没事，阿寅乖，没事，哥在。”
我却越来越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怎么可以那么好，好到让我厌倦，为什么从来不怨我呢？我那么糟糕，为什么要忍受？你不欠我什么，为什么这样待我？我怎么配？
放下一切陪我住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间别墅，给我做饭，喂我吃药，陪我读书，看电影，种花，跟前跟后地伺候我唯恐不能让我满意，没有报酬，你图什么？
在他再一次没躲开被我打伤嘴角之后，我轰走了所有人，平静下来之后，默默翻出医药箱帮他上药，他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似乎一点都不疼，只是一直看着我。我上完药，也不管他，抱着膝盖开始抽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就是觉得他可怜。
他慢慢挪到我身边，像往常一样轻轻抱住我，说：“我没事，阿寅，一点都不疼。”他抬起我的脸，用指腹帮我擦眼泪。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柳翼和柳衡长得很像，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只是他比柳翼更成熟更有味道，是啊，他是我们的哥哥，比我整整大了15岁呢。
我挥开他的手，静静盯着他的眼睛：“哥，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闻言低下头：“因为爷爷对我们家有恩，我帮你是……”
我截住他的话：“报恩？半夜里帮我盖被子，费尽心思买到我喜欢的孤本曲谱，亲自设计我的成人礼礼服，放弃一切陪我住在这儿，天天给我做饭，花粉过敏吃抗过敏药都要陪着我种花，难受得一直打喷嚏还骗我说是感冒……餐桌上永远是我喜欢的菜，怕我闷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逗我开心，每一件别人送我的东西都认真检查怕有什么东西伤到我，我睡不着的时候去院子里待着你也在隔壁陪着我整夜不睡说是想知道我是什么感觉，想知道我有多难受……这些，都是报恩吗？多大的恩情都该还完了，哥，你不要还当我是傻子，我不是小孩了。”
我逼问：“哥，算起来，你都33岁了，为什么没有结婚，没听说过你是不婚族。”
他眼神闪烁：“我……没有喜欢的人。”
我嘲笑：“你天天守着一个病人，怎么可能有机会遇见喜欢的人。”
他却反驳我：“或许呢，谁有说得准。”
我笑：“哥，你有喜欢的人，我知道是谁。”
他抿抿唇，脸色苍白得可怕，移开眼不敢看我。
我把他的脸掰过来，捧着他的脸，说：“看着我，”我感受到了他唇间的颤抖，我靠近他，呼吸交错间，也不知是谁受了蛊惑，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吻在一起，他的动作很轻，似乎怕伤到我似的，我心里笑他胆小，分开后，我看见他脸一下就红了，不知所措似的伸手覆上我的手，连手都在颤抖。
我只觉得好笑，抬手摸他的脸，笑道：“衡哥，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的，我长大了，可以的，你可以喜欢的。”
他轻笑了两下，似乎自嘲似的，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捧着自己的脸思考着：“大概……是你第一次晚上进我房间的时候吧，你一直摸着我的脸叹气，我就想，是什么让你这样为难，可能是爱上了自己的病人，还是恩人家的孙女，觉得罪恶，但是又舍不得放下吧。”
他好笑地捏捏我的鼻子：“原来你醒着？”
我点点头：“嗯，后来好像还听到你说‘阿寅，我好害怕……’”我问他：“你怕什么？”
他苦笑：“怕……怕自己控制不住情不自禁，怕你知道，怕你……不爱我，怕你离开，怕你……好起来就不要我了，怕你，嫌我老……”本是自嘲，最后话里却是浓浓的难过。
我故意气他：“是呢，你比我大15岁呢，是有点老……”
他一下紧张起来，我安抚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15年而已，谁说就不可以？”
他慢慢靠近我，把头靠在我肩上，我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阿寅，你不要骗我，我这么爱你，什么我都可以面对，只要你不骗我。”
我想起了什么，反问：“你呢？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记得刚开始你确实只是同情我想治好我而已，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轻呼一声：“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16岁那天傍晚，我送了你生日礼物，你跑到花园里采了一束满天星送给我，说是回礼，那时候阳光照得我眼睛睁不开，我眯着眼，看见一个小女孩身上像是盈着光晕，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你满眼执着想要送花给我，那个画面我一辈子不会忘，一时之间，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变质了，渴望走近你，竟然不知道是想要花，还是想要你。”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阿寅……”
“现在，你是我的了，我很高兴。”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