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闹市,顺着一条小道往里走,便是我和吴铭要去的——宿缘书屋。书屋外有一棵木棉树,大到几乎要遮盖整个书屋。书屋外墙这个季节正爬满了黄绿相间的爬山虎,多半入秋后便要砌满一墙深红,不逊红枫。这个书屋就和它的主人一样隐于闹市之中,远远看去透着岁月的斑驳。离书屋不远便可听见人进出书屋的挂铃声,清脆空灵。
我和吴铭已不是第一次一起来这儿,还记得第一次带吴铭来这儿的时候,吴铭总说在穿过这条小道时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曾经一路走过。有一次我俩发生了一点口角,他一气之下便离开了我跑到这儿来,直到我找到这来,发现他藏匿在树影之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但我总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愿告诉我罢了。那天我找到他后他什么也没说便随我回去了,沉默了很长时间。
“铭,如果我忘买什么了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可别等我买完了再告诉我,听见没?”我漫不经心地侧头向身后的吴铭说着,不等他答复便转回全当他是默认了。只是他似乎并不满意,但那又能怎样呢?
“我说吴灵悦,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替你操心啊?”他抱怨道,那幽怨的声音听起来让我非常满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事就成了吴铭的事。其实倒不是我真的懒或没脑子记不住,我就是想,想让他记住我的事情多一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伴随着一声挂铃清脆的响声,我和吴铭进入了书屋。推开那扇木门,我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书屋内木质的书墙上陈列着各类书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老板淘不来。穿过书丛,便会进到另一个小世界,里面全是少女们的最爱,各类文具也是因有尽有。很快我便挑满满满一篮子,但一篮子怎么够呢?
“灵悦,你少买点儿吧,你这拎东西的活儿我可不能代劳。”
“谁要你代劳了,你想代劳我还不要你代劳呢!”我不屑道,顺便给他翻了个白眼。
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吴铭靠着教贺之做甜品讨丁语开心赚外快给我买生日礼物。只不过他给我选的礼物着实把我气炸,他居然送了我一本又黑又厚的砖头一样的本子。本来我还是心存感激,十分感动的。结果问他为什么送我这本本子,他居然说是因为我有时候像块砖一样固执,让我顿时火冒三丈。自此便拒绝他帮我选东西,直呼他是直男思维。
我越想越气,嘴里嘟囔着:我固执?这是执着、专一的潜质!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脚步,没有理会一旁的吴铭。直到我耳边再次听见吴铭的声音时,已是吴铭的一声大叫。
“灵悦,停下!”
回过神的那一刻我人已经摔坐到地上,眼睛瞪圆,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文创货物,先前堆起约有两人多高。我感觉到额头上流过一道温暖,伴随着一丝腥甜。下意识地,我摸了摸额头,血!
“灵悦、灵悦!灵悦你怎样了?”
我听见耳畔回荡着吴铭的声音,恍惚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我能听出吴铭声音中的急切心情,但大概是被砸晕乎了,我一时间竟是只有语塞无法回应,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看着被响声引来围观的客人们。吴铭被他们到了外面,人声开始嘈杂起来,渐渐淹没了吴铭的声音。
“铭、铭、吴铭——”我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我被这围观者们搞得更有些晕头转向。他们的影子盖住了我的吴铭,我找不到他在哪儿,莫名地慌张与焦急渐渐冲蚀我的心头。我转头寻觅却依然找不见,只感到天旋地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场车祸和那漫天飘零的木棉花,火红一片。我的心绪很乱,便开始蜷缩起来,抱头试图冷静,但围观人们的讨论声和询问声淹没了我的整个思绪让我无法平静下来。吴铭,你在哪儿?
“小灵悦,是你吗?麻烦各位人让一让,受伤的是我妹妹,麻烦各位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逐渐从围观者中出现,我抬起埋在双膝的头,他是?
“丁言?”
“原来你还记得我,来、我扶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都流血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似乎能让我的情绪有所缓解。在他的搀扶下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抬眼见我发现他地模样和他的声音一样温和,中长碎发、发色偏黑,眉眼之间透着清秀,整张脸生得极有少年感,像极了我脑海里的吴铭。
围观者逐渐散去,我也冷静了下来,顾不上旁边的丁言,我便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吴铭。原来他一直就在一旁,被之前的围观者的身影所挡住,人们散去,他便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看见他的这一刻,我的眉心有些许酸楚,我好想冲向他将他抱紧,可是我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大概是因为有丁言在的关系,吴铭没有出声。因为丁言坚持要带我去医院,所以一路上吴铭也只能默默跟着。我时不时侧头看他,但说实话,我又能看清什么呢?只得有转回头来。
“你在看什么呢?”
大概是我转头次数太多引起了丁言的注意,变脸忙解释道没什么。说来也奇怪,居然会在书屋遇见丁言。在我的印象里,我只见过他几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丁语十岁生日的时候。他是丁语名义上的哥哥,丁家的养子,和丁语的关系不差,但也并不亲近。让我比较意外的是,他居然记得我。尽管觉得有些意外,但他毕竟帮了我,我还是心存感激的。
“丁言,谢谢你,谢谢你刚刚帮我,我刚刚着实给吓蒙了。”
“不客气,你是小语最好的朋友,而小语呢是我妹妹,那你也便是我妹妹呀。哥哥帮妹妹还需要这么客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快去医院吧,你也不希望留疤吧小灵悦?”
还没等我说完,他便打断了我。有些俏皮地侧头笑着看着我停下了脚步,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方巾。在他抬手间,我愣在原地,只感觉额间在被一种轻柔的感觉抚过,让原本还有些刺疼流血的伤口好像好了许多。但我总是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是第一次和男生靠那么近,当然吴铭除外。不禁意间,我脸已是羞红,默默将眼光撇看不看他,手上小拳头却是纂得紧紧的。
在医院上完药后,丁言打车送我回了家。我让他把我放在离我家不远的浅草滩边,因为这一路上都没有机会和吴铭说上话,想单独和他走一段。
今天是个阴天,浅草滩的风有点大,吹得我头发凌乱。我带着吴铭来到小溪边坐下,他似乎还不打算和我说话,不知道是怎么了,让我有些担心。我侧头看他,依旧是那个少年模样的轮廓,发丝在风中飘动成一缕缕黑色线影,沉默不语。
“怎么,难不成你也被砸了?还砸哑巴了不成?”
我主动试探他,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是沉默在一旁,让我有些尴尬。但有什么是能难倒我吴灵悦的呢?我攒劲,面向消息对岸大喊。
“吴铭!你怎么了?干嘛不理可爱的小灵悦了呢?”
虽说这话怪叫人尴尬的,但我还是没脸没皮的在吴铭身边叫唤着,直到他有反应。这就叫只要脸皮厚,天下无敌。
“别叫唤了,不嫌丢人?”
吴铭终于受不了开口叫我“闭嘴”了,虽然他的声音还很静默,但我多多少少能听出这货是有被我开导通了些的,算是让我舒了半口气。于是便开始乘胜追击,继续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沉默半晌,吴铭终于主动又开始说话了。
“我们回家吧。”
我先是一愣,但周遭一望,天色早已渐渐暗了下来,旁边的路灯都已经亮起了微光。虽然吴铭还是没和我解释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尽管再好奇,我想我也不该再追问下去了。来日方长,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他沉默的原因。嗯!我使劲点头,给自己打气,起身便朝草坡坡上的路面上走。走了不一会儿,路灯已全数亮起,让吴铭在我身边的轮廓原来越清晰。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巷子,这里灯光是复古的橙黄,两边都是人家院子的围墙。吴铭的身影映在墙上,又像是一张复古的老照片影像。想是我浮想联翩,没头没脑地走着,不知何时,吴铭已经在一面墙边停了下来,我却浑然不知。
“灵悦——”
“啊?”
我听见吴铭叫我,左顾右盼发现他没在身旁。猛地一回头,见他在后头,便想也没想又往回跑。
“怎么了,铭?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啊,不是说回家吗?”
“别动,灵悦、”
吴铭此刻声音温柔极了,叫人听着很舒服,却又有些无力。我站在原地不动,只见他正面对面站在我面前,缓缓抬起手,朝我伸来。待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干什么时,已是热泪盈眶。他竟是在抚摸我额头上的伤口,只是他触碰不到罢了。
“疼么?”
“疼、可疼了,你又不是没看见,今天流可多血了呢,你快给我摸摸——”
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泪如断珠而下。原来这个傻子还知道心疼人啊,还以为他真是个傻子呢。不知道我俩在那里停留了多久,在别人眼里,我或许才是那个一个人站在路边不动的傻子,但只有我知道,此刻有个男孩在抚平我额头上的伤痛,这种抚慰比真实的抚摸来得更加真实。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因为——”
“没事儿、没事儿,姐姐我可不需要保护,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
还没等吴铭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是隔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因为他永远无法真实的触碰到我。我明白了他一路上的沉默,我不介意他是否能保护我,但此刻我正泛着泪花,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这个影子男孩的身影站在我面前,我的心好痛,远远超过了额头上的伤口,无法诉说,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
“铭,我们回家吧!”
我擦去眼角的泪,向吴铭微笑着,做出牵手的动作。他也向我伸出手,伴着一路的灯光与我携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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