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
有人说死亡就是这种感觉，所以说……我这是死了吗？
这是在阳城最高档小区的一间公寓里，余燃如一具尸体躺在卧室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开了暖气，可她的身体却如她的心一样，冰凉。
“……宝宝，”同样冰冷的身躯覆了过来，压住了余燃，冰凉的唇轻蹭着她最薄弱的颈部，“别逼我好吗，你跟我说说话啊。”语气何其卑微，还带着哭腔，可环在余燃腰间的手却是不可抗拒的用力。
余燃没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腰间的力量越来越大，她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许久，腰间如铁锢般的力量突然松了，裴炎低吼一声，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将头埋在余燃脖颈间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住地道着歉，余燃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耳后的碎发，微皱眉。
床边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应是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窗外出现了烟花。突然的光亮让余燃下意识侧头看去。
啊，原来是烟花啊。
似乎是听到了烟花燃放的声音，她眼前有些恍惚。
“过年了呢，”感觉到余燃的小动作，裴炎抬头也注意到了窗外的烟花，“宝宝喜欢吗？”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他抬手抹掉了眼泪，将她抱下床，两人并肩背靠着床坐在地毯上，她看烟花，他靠在她的肩头上，双手抓住她的一只手，闭着眼，鼻间充斥能使他安心的她的气息。
几分钟后，烟花燃尽，她知道不久就会放下一轮烟花，所以安安静静等着，只不过腕间突然一凉，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心。她垂眸，刚好下一轮的烟花燃起来了，于是在闪烁的光亮中，她看到了一片猩红。
身子突然一轻，她被他圈在怀中，左手被他按在腰间，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肩头一沉，是他又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空气中似乎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瞳孔骤然一缩。
“宝宝，我撑不下去了。”似乎是累极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出来，“你始终都不理我，可我没别的法子了，就只能带着你一起下地狱了，无论怎样，你都要陪着我，好吗？”男人的声音一如当年的温和，但内容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她看到了被他扔在地毯上的美工刀，灰色的地毯上和闪着银光的刀片上沾着血，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她低头，果然十指相扣的那两只手的手腕正缓缓往外冒血。
窗外的烟花依旧放得五彩斑斓，余燃抬眼再看时突然无声地笑了，原本因为看到血而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意识在一点一点流失，而她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她感觉不到疼痛，眼前的烟花也越来越模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一个阳光少年的笑脸。
那是裴炎，十七岁的，裴炎；只为余燃一人笑的，裴炎；余燃爱着的，裴炎。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年的夏天风都是甜的，她还会对着裴炎笑，裴炎也还没有关着余燃，那些人还在，那些欢声笑语……也都还在。
余燃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着，裴炎，我不欠你的了。
……
……
……
咳……咳咳咳……
好疼。
身子像是被车子碾压过，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头痛欲裂，意识回笼，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入眼便是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在往上，对上一双极度厌世的眸子。
wc！！！！
余燃一下子往后挪了老远，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一个男人嚣张的叫骂着，夹杂着一个女孩哭泣的声音，她惊呆了，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
她面前一个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一个穿着紧身裤的黄毛嚣张地一只脚踩在他身上，一旁一个打扮萝莉的女孩被绑着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女孩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红毛正猥琐地笑着。
这这这？！
余燃踉跄地站起来慌忙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巷子口杵着一个昏暗的路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右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查看，没看见任何伤口，手腕一如既往地白皙纤细。
“这娘们……怕不是被打疯了吧？”黄毛骂了半天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地上的萝莉也哽咽地看着突然魔怔的余燃，不明所以。
红毛和黄毛一对视，红毛冲着余燃喊了一句：“喂，小妹妹，回家吧，别打扰哥哥们干大事。”
余燃一愣，身上的疼痛轻了大半，她抬头望向天空。
萝莉也茫然地抬头，什么也没看到，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很暗，可余燃望了很久。
“喂！你聋子吗？叫你滚听不见是吧？！”黄毛收回踩在少年身上的脚，大步走到余燃面前，扬了扬拳头。
悠悠收回了视线，余燃低头看着地上的少年，突然笑了，接着就开始活动脖子，活动手活动脚。
“你……”
“我还没认输，接着来。”本来黄毛听见她笑就已经惊了，见开始她活动手脚更是震惊，后来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她打断他直接被气笑了。
“真是个疯婆子啊，你……唔！”黄毛话还没说完小腹上就被踢了一脚，力量是难以置信的大，以至于他瞪大了眼捂着肚子后退了好几步。
红毛也愣住了，不明白眼前这个明明前几分钟还被打趴在地的女孩怎么就突然厉害起来。萝莉止住了哭泣，瞪着大眼睛看着余燃抬脚踹开了黄毛，地上的少年也侧头看了过去，不过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受不住了吗？可我还没尽兴呢。”余燃冷笑，抄起地上的钢棍，拿起就往黄毛身上招呼。
“来呀，来呀，不是很喜欢动手吗？”余燃勾着唇角，一刻不带停地挥着钢棍。
“啊！臭娘们儿！滚开！”黄毛被打得手忙脚乱，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一直躲。
“喂！你……啊！”红毛见兄弟被打反应过来，撸起袖子也拿着棍子恶狠狠地冲过来，可余燃的动作是意想不到地快，她猛的转了方向压低了身子，看准了就往红毛大腿上挥了一棍子。
红毛瘸着腿蹦跶到疼得龇牙咧嘴的黄毛旁，转头就看到余燃漫不经心掂量着手里的钢棍，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想清楚了，还打吗？”她解开萝莉身上的绳子，萝莉立马跑去将地上的少年拖了过来，萝莉看着十几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还好那少年虽然看起来比萝莉大但很是消瘦，所以她还不算太吃劲将他拖了过去，两个人躲在余燃身后。
黄毛往地上恶狠狠啐了一口痰，看着余燃咬牙道：“臭娘们儿，耍阴的哈！”
余燃不耐烦啧了一声，一只手举着钢棍对着面前的两个小混混，道：“就问你们还打不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你！”
“别动！”红毛拦住被激怒的黄毛，低声说，“忘了先生怎么说的了吗？别惹事儿！”
红毛抬头看了余燃一眼，丢了钢棍，黄毛也恶狠狠地瞪了余燃一眼，搀着红毛，走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听到了摩托启动的声音，余燃丢了手里的钢棍，松了一口气，想招呼身后的两个人出去，她一低头就看到少年探究的眼神，心头一颤。
两个女孩将重伤的少年扶到路灯下坐下，余燃掏出手机递给萝莉。
“给，打电话给家里人来接你们。”她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摘了头上的鸭舌帽整理头发。
“谢、谢谢姐姐！”萝莉感激地接过手机，也靠着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按着号码。
听着萝莉已经联系上了，余燃起身蹲在少年面前，很是严肃地看着他。
少年闭着眼，清瘦的脸脏兮兮的，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带血，身上的白T恤也脏得不成样子，还有好几个鞋印。余燃鼻头一酸，抬手想拭去他嘴角的血，伸至半空却僵住了，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改去戳少年的肩膀，清了清嗓子。
“想死是吧，”男孩睁眼，看到一张素净的面无表情的脸，“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绝望的人，有人哭就有人笑，死的确是解脱，可那些笑的人依然在笑，甘心吗？有本事就笑得更灿烂给他们看啊，让他们永远都笑不出来。”
余燃语气很淡，说到最后重新戴上了鸭舌帽，那是顶纯黑的帽子，她压得不低，但少年还是只能看见她光洁小巧的下巴。
没等少年反应过来，萝莉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谢谢姐姐，很快就会来人了。”余燃站起来接过手机，嗯了一声，“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老实等着吧。”
“啊？”
萝莉和少年同时看向余燃，余燃却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就准备走了。
“等等姐姐，我们还没感谢你呢，要不等我爸来了再说？”
余燃没有回头，挥了挥手，潇洒道：“不了，心领了。”
“诶，我还不知道姐姐你的名字呢！姐姐？姐姐！”
任由萝莉怎么喊，余燃都没有再回头。看着那娇小清瘦的背影越走越远，少年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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