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窗外的雷声愈发浓重，一声一声，声声如重锤击下，电光如长虹划破天际。
越家的男人们，在各自的书桌前看着案前的两封信。
一封，来自京都。
一封，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两封信，说的同一件事，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一时，无论是江南越王府、亦或是北疆、南疆的军帐中，越氏男人陷入沉默。
他们心中惊疑，两封信内容太过骇人，这究竟是一场阴谋还是一个噬人陷阱？
两位越将军举棋不定，边疆要塞，主将且不说无召不得入京，就边关大势也轻易动不得，然，若是自己的妹妹、侄儿当真陷入如此境地，他们越家决不任人搓揉。
越王府内，历经两朝的老元帅眼中精光毕现，仔细对比两封信中的内容，叫来管家——
“差人，去联系下桑儿。”
管家领命退下。
别人或恐不知，都以为他的幺女被仙家看中，带入了洞天福地，再不理尘间事；也只他越家人知道，这天下，欺谁、都欺负不到他越家头上。
思虑片刻，打开了书房的机关，进入内室，第一次拿出了当年幺女婿赠与的传信符，休书两行，分别送去两疆要塞：
“安守驻地，勿惊勿念。”
信符瞬息送至千里之外，两位越将军阅后便心中有数，只分别遣了一支精锐死士回京以应万变。
此时，越家的男人眼中是一模一样的沉翰如墨。
这世间，不止有皇朝军队，还有更多变幻莫测的世界。
他越家退出朝堂，留守边疆，便是为着军功太高，恐先皇帝忌惮；而后妹妹登上后位，更是为了给妹妹铺路，不叫她因外戚强势而为难。
可若是谁动了歪心思，朝堂武将大多为越家门下，即便不是，也由不得那些文臣言官肆意妄为。
再者，别人或恐不知，他们自家人却心知肚明，此事即便人力无可奈何，越家也万般不惧。
只是，此事确实颇为蹊跷。
这夜，有些长。
……
.
西郊别苑
是夜，点漆般的夜空，整个夜幕在狂风暴雨中更显诡谲。
殿内，窗户被风刮得来回摇晃，雨势越来越大，宫女侍从纷纷紧闭门窗。牡丹描金的大床上，妇人披散着头发，紧紧依偎在男人的怀中，眼神空洞地盯着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干涸的嘴唇起着白皮，她的眼眶点着一圈乌青，眼中的血丝布满眼球，面颊上还留着半干的泪痕。
她哑着嗓子，将头压进抱着她的男人怀里，
“琰哥，咱们的鹿儿，还回得来么……”
“琰”是今上的名讳，帝后二人少年夫妻，多年恩爱，鹣鲽情深，皇后私下里称呼皇帝从未换过这个喊法。
“鹿儿”是太子的小名，这个名字只有帝后二人知晓，盖因当初皇后一日梦见一只白鹿入梦，第二日告诉皇帝后便诊出了喜脉，因此而得名。
皇帝闻言紧紧地抱着她，
“能，一定能。我已着人去想办法……你别担心，”他看着她日渐憔悴枯败的容颜，心疼地抚着她的鬓发，轻轻哄着，
“睡会儿，啊。”
皇后有些疲惫地点点头，
“琰哥，我想开点窗。”
“好。”
皇帝立刻命人将窗户打开一些，皇后听着开窗后骤然涌入耳边的风雨声，眼睛盯着窗外那漆黑的未知之处，眼中有些情绪，隐约浮现在眼底。
小妹……
“……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白鹭洲……水涟涟……”她缓缓开了口，哼着这只曲。
那还是当年她与小妹偷跑出去游玩时，随处听来的。
小妹……
你快来。
她轻轻阖上双目，声音越来越低……
.
皇帝从前听她哼过两句，并没多想，只想着隔了近二十年，竟又听到了她哼这首曲子，只是如今她音色喑哑，原本旖旎多情的调子，被这音色影响，尾音有些破开来，在这雨夜听来尤其有些凄凉心惊之感。
他心中一时回想起当年的时光，将她往怀里再抱紧了些，带着她缓缓躺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背。
她在他一下下的安抚中，呼吸渐渐平缓。
皇帝看着她的睡颜，轻轻抚上她的面颊，将残留的泪痕拂去。轻声说着，
“没事，咱们的孩子会没事的。”
他眼中有些光，明明灭灭。
周围的侍女太监早已退下，恭敬守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敢生出波澜。
.
后半夜，皇后忽然惊醒。
“琰哥，琰哥！……”她瑟瑟发抖，手中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
皇帝顿时醒来，安抚着她，“没事，没事，”发现她仍在颤抖，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阿瑛不怕……”细语安抚。
半晌，终于安稳下来。
皇后抬头，一手抓着他的衣襟，眼中依稀是少年时爱恋的目光，
“琰哥，爹爹已经同意了，咱们就要成亲了，你高不高兴？”
这话一出，皇帝一愣，眼神探究地看向怀中人，手掌试探着抚上她的脸庞，
“……阿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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