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列车已经到达门陵南站，请拿好您的行李和贵重物品，从列车前进方向右侧车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熟悉的女声从高铁广播中传来，我望着火车站出口玻璃里提着大包小包，身形枯瘦，脸上皮肤泛黄，眼袋浮肿的自己，不由得无声苦笑一下。“叮叮叮~”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我费劲地从自己厚重的书包掏出自己的手机，“妈，嗯，刚下站，马上就上短途客车了，到汽车站了再给你打过去，嗯嗯，知道了。”稍微喘了几口气，提了提书包，我缓慢地向前方的汽车中转站走去。
咯吱咯吱~，伴着老旧的城乡汽车的摇晃声，车缓缓停在了这座小县城唯一的汽车站，还没下车时我就看到母亲略微佝偻的身影，她靠着电动车旁，眼神带着焦急四处看着，我慢慢走到她附近：“妈。”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哽咽了一下，有点辣辣的。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坐在电动车后面，我想了想，说道“妈，送我去外婆那去吧，我休整一段时间，然后想往上考一下试试。”电动车稳稳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九月的夜晚，身旁漆黑的树木仿佛在无声的扭动着。“考虑清楚了？”前方的母亲问道。我看着路上像蛇一般在昏黄路灯下的白色漆线，应了一声：“嗯。”她就不说话了，不知不觉拐进了我熟悉却又愈发陌生的乡村。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务工，母亲不放心便从小将我放在了外婆家，外婆手脚麻利，做事勤快，性格也极其豪爽。外公因为年轻时读过书，还跟着苏联专家学习过，多多少少带点知识分子的味道，平时也文文静静的，只不过对我幼时念书颇为严厉，父母便安心从小将我放在这长大，直到后来高中住校离得远，很少来一趟，再到后面大学一直毕业都只在逢年过节才来。
电动车停了下来，我的回忆也被打断。下车，揉了揉脸，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将近九点却不知道为什么村里静悄悄的，和记忆中一样，这村子里的人总是很早就关门歇息了，只是家家户户屋里的灯还幽幽的亮着，到现在，一如既往。“我先回去了，记得听点话，外婆外公年纪大了，帮他们多做点事。”“好了，我知道了。”我稍微有点不耐烦打断母亲的话，“你回去路上开慢点，记得注意安全。”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点了点头。看着电动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走近外婆家的大门，停在门前，把手中的大包放在脚旁，敲了敲门，“外婆外公，我回来了。”屋里后院应了一声，然后我听见逐渐加快的脚步声传来，“嘎啦~”厚重的红色木门打开，满头花白的外婆笑眯着眼看着我，“哎呀，音音你回来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我脚旁厚重的大包。“外婆，外婆我自己来，咱们先进去。”我提着包跟着外婆进入这栋填满我几乎整个童年的老宅子。
房间里的外公听到声走了出来，他戴着老花眼镜，手上还拿着今天的报纸，望着我：“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让你奶奶给你弄点吃的？”我放下身上的行李，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去洗个澡就休息了。”他点了点头，又拿着报纸走进了房间，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我看见那盏熟悉的黑色大头台灯发着淡黄色的光，这盏台灯伴随了我大半个读书生涯，如今它的支架已经损坏，被外公用一根钢筋和些许铁丝缠绕几圈，勉强还能继续它作为一盏台灯的工作生涯。外婆家是一栋二层小楼，楼顶是平平整整的天台，平时晾衣服和晒谷子的地方，门口有几棵巨大的杉树，据我妈所说比她的年纪都要大得多，杉树上挂满了青苔，整体呈现墨绿色，树下也是夏天纳凉的好地方。外婆和外公都睡在一楼，二楼房间都是空着的，外婆拿着新的床单被褥枕头上了二楼为我整理下房间。我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望着浴室玻璃上全身淋着水，眼睛泛着血丝如同打了败仗逃回家乡的自己，在心里骂了一句废物，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洗完澡后的我走上二楼，楼道里的白炽灯亮着，外婆已经回了房间，我看着熟悉的楼道，楼道旁水泥墙上镶着几块用石头雕成的方形装饰物，每块装饰物中间都雕着不知是狮子还是某种动物，呈侧面人立状，四肢抵着方形边框的四个角。走进二楼的房间，南北两面各有一扇窗户，屋后有一棵与楼同高的梨树贴墙长着，由于关着窗户，梨树半边的树枝全压在窗户上，随着屋外的晚风拂动，树枝如同丧尸片中丧尸的胳膊扒拉车窗一样贴着房间北面窗户上的玻璃扭动着，由于房间只是粉刷并没有贴瓷砖之类的，加上经常没人住，在白色的灯泡下有些许灰尘游离在灯光之中，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桌子，这张几乎完全脱漆桌面为长方形的木桌有点熟悉但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桌面上有几道久置物品所产生的痕迹仿佛想告诉我什么，如今它上面却空空如也。九月的晚上还是有些许闷热，我从床上爬起，把窗户打开，晚风带着梨树的树枝轻轻抽打在我的胳膊上，泛着凉意让我不由产生鸡皮疙瘩，我快速将纱窗拉上，望着屋后寂静的田野，村里大体分为前湾后湾，外婆家在前湾，隔着田就是后湾，只是此时后湾和前湾一样，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土狗的叫声，但是家家户户屋内都亮着灯，我站在窗户边，看着后湾，突然觉得好像一个个人头睁着眼睛，在茫茫黑夜中，默默注视着我，压下心中这种异样感，躺在床上，旅途劳累的我很快就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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