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朝更始帝年间有一名士王延禄,在他的《西园诗话》中曾记载东城几处比较有名的景点:凤池春涨、虎石秋阴、泉坞朝云、藕塘夜月、龙冈积雪、银岭晴岚、官桥烟柳、西寺晚钟。
这里的官桥,按表面含义看意为官方修建和管理的桥,本朝来更名为十里桥,取十里长亭送别离之意。繁阳里十里桥横跨在东西流淌的池河支流上,车流人马奔波在这古老亭驿渡口之中,也是东城县南第一道驿站,河岸遍植杨柳,亲朋好友多在此话别,见河水清清,杨柳依依,多少离愁别恨与担忧涌上心头,千言万语都寓于折送一段青青的杨柳枝上。
此时陈泽和冯家女正漫步于堤岸旁,不远处是缅怀故地的博陵公三人;冯家女指了指不远处立在桥头的碑文,其左下角镌刻一段诗文其诗曰:“高人吟啸在山樊,隐约书楼见古原。好趁一渠春水暖,鸟啼花落过西园。”落款是中平三年六月二十五日、唐毅书。
陈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甚是感动:“葳蕤,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妥帖。”这也是他十分依赖她的缘由之一,他虽出身淮浦陈氏,可自他出生以后,境遇就大不相同了,这和他那不靠谱的老爹有很大关系,自他曾祖陈球起,淮浦陈氏便是天下有名的公族,祖父陈拾也曾典仕州郡,参机枢要;陈拾一生育有四子一女,长子陈亮、次子陈平、三子陈绍、四子陈昱、还有一女陈敏;最令人欣慰的当是次子陈平,年仅十二举童子郎入太学,博学雅识,被喻为陈氏麒麟子,有望执陈氏牛角,可惜在熹平三年参与汉阳王谋逆案,因规劝北军射声尉校尉王敢按兵不动,事后被认为“坐观成败”“怀诈”“有不忠之心”论罪腰斩,幸得时光禄大夫许子平仗义执言,陈述厉害,徙西北,终身不得入中原一步。自此陈泽这一支没落的厉害,倒是广陵高阳里陈氏声势愈发高涨,与陈球同辈的一个叔祖由魏郡太守升迁太仆寺,掌天下马政,这是目前淮浦陈氏在朝为官最大的一个老人。
陈泽出世时,陈家仍是钟鸣鼎食,远近闻名的士族,时陈亮赴鲁求学,陈平独步江淮,陈邵、陈昱亦各有才学在外;当时有明宦宿老长羊公途径东海郡,被陈拾延请入府,见府中嘈杂纷乱,无不争相来观看,独陈亮立于东阁,凭栏而立,风仪潇洒,卓尔不群,异之;与之辩论,博冠古今,独阐六经,遂代师收入门墙赴鲁求学。还有陈泽四叔陈昱,也叫陈立,早年学儒不成,后拜入法家名宿戴子乐门下,手不释卷,一日忽梦在泰山捧日,遂更名为昱,被洛阳名士罗子敷誉为“王佐之才”
至于三叔陈邵,本着父母在,不远游,在父兄依次外出为官、求学,便留在陈氏族学教书,于《尚书》一经上,闻名淮右,后陈泽父亲陈平谋逆流放,老父呕血而亡,便担起独立抚养陈泽他们几个近亲侄儿的职责;因受熹平党锢之争,为二兄平冤反正,为郡府所退,又耗尽家财,不得不操持贱业。
冯家女,名婉,小名葳蕤;冯子材少时曾与陈平一同就读太学之中,因年岁相仿,意气相投,便引为知己,因两人父辈相交莫逆,所以陈、冯两家实为通家之好,冯子材少时贫寒,因侍母极孝,为郡人称赞,及长,举孝廉,于太学中遇到了还是尚书郎的陈平。
陈平豪爽大气,有古人遗风,二人秉性相投,时常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冯子材于太学读书时,患于家贫,每日食粥一份,着粗衣布鞋,安贫乐道;彼时太学诸子多以游乐为主,好美食,华服,出则僮仆成群,入则婢女成对,冯子材坦然自若,引得陈平注意,两个遂订交结友,这才有了陈泽,冯婉的相识、相交。
自陈平出事后,陈家是一日不如一日,反观冯家则蒸蒸日上,这也是陈泽纠结,自卑的一点。最重要的是作为熹平谋逆案案凡的儿子,他注定是不能出仕为官的。
时下虽说去古不久,但道路久远,再加上通信不便,离别真的可能是永别,这也是那日东山采春时,冯家女鼓起勇气问陈泽那句话的缘由;可陈泽终究只是十六岁的少年,骤逢此事,彷徨失措,诺诺无言。
若说冯家女真要陈泽承诺什么,那还真没有,二人多年来耳鬓厮磨,都是执礼甚恭,有的只是双方的懵懂好感;
且说陈泽与冯婉在十里桥畔小声诉说着旧事,不远处的博陵公正与栾子平、庞向徒步丈量昔日故地,栾子平则颂出陈泽之前那首诗,引得博陵公惊叹连连,一旁庞向则看不出具体表情。
这博陵公,本名唐毅,字太白,平生最好诗文,少时便以诗才闻名邻里,及长,学齐诗,入国子监为五经博士,熹平年间为侍中大夫,今年初,因上奏东海王跋扈、逾制等十大罪,恶了当朝太后,以尚书左仆射致仕。
今次归乡本因走濠水入颖,忆起昔年伯真,临川刻字留碑的十里桥,遂转路赶来繁阳里;恰好庞向访友归家,听得此事,遂邀约好友栾子平一同前来迎接,遇到了前来送行的陈泽。
时下去古不久,风气质朴,两人若想相识须事先准备名敕或有一中人代为引荐介绍;陈泽在亭舍时因感其风姿,步出亭舍时向其躬身行礼,而未唐突上前也是此道理。
至于陈泽恰逢其会,唐毅三人心里都是有数,若不是因为他先祖故太尉陈球壮烈死国,也不至于得到众人另眼相看,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无才具彰显于世。
庞向为人方正,严谨,最是忠君爱国,时下新君继位,威信未彰,以东海王鼓吹平复熹平谋逆案,借以指出新君得位不正,这是庞向最为接受不了的,因而有了那些气言,并非针对陈泽。
可要他低头却是万万不行,但不妨碍他喜爱陈泽的少年诗才;栾子平身材短小,不满七尺,却又风流自赏,因受陈球恩泽,又极喜陈泽诗文,不免对他青睐有加,这时主动提及道:“子绣,那边好像是冯子材的女儿吧,陈长节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不声不响把这这朵明珠给采摘到手,颇有乃父风范。”
庞向则负气说道:“不说现在冯令君现在盛势正隆,仅凭陈长节儿子这一条如何求得这佳偶”话一说出口似觉不妥,又语气弱弱说道:“我可不是针对这稚子,实是熹平年间已经死了够多人了,是非曲直难道没有今上重要?”
栾子平看着老友笑笑不说话,心中做好了某种决定;这时庞向似觉自己过于严厉苛责又言道:“若这少年郎愿意放弃熹平一事,就是全力助他促成好事,也自无不可。”
这时唐毅却道:“吾记得这冯家女郎是初平十五年生的吧,那时子材正在阳翟任督邮。”顿了顿又说道:“这次北上赴洛由濠水转颖不是正好顺路,何必多奔波这一二百里。”
庞向白皙的面庞再次变得红润一日,而一旁的栾子平则开心的大笑起来,能一日看到几次老友吃瘪的样子是真的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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