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摇头，“不像。那场疫病的人，得了传染不到半刻钟就会发狂。一旦发狂就会彻底失去意识，没日没夜地咬人，不死不休。传染速度极快，怎么杀都不完。跟现在的不大一样。当时的城池很快就沦陷了，好在守城大将发现得及时，在传染初期就把四方城门给封死了，才不至于流传出去。只是，等朝廷派来的人撬开城门时，发现一切早已无力回天。近三十万人的边境大城，没有一个活物。城中臭气熏天，许多随军前来的大夫都受不了这味道，被熏晕了过去。后来，朝廷人下令将城中尸体集中堆积掩埋。埋尸地好像就是青木山。至于锁城后发生了什么，已无从考证。只是自那以后，这药王就再也没在天上出现过，名字也在仙册上消失了。大家都认为他是在神略大战中陨落的。你是觉得这次的虫灾与那位药王有关？”
昊天神主发明仙册，意在方便通过仙册及时召唤对应神祇，所以，写名字的材料就是仙家的最后气运。神仙名字从仙册上消失，就意味着彻底陨落，再无重返世间可能，这是件极严重的事。
千万年来，天庭上的神仙来来回回，陨落飞升，飞升又陨落，名字会在仙册消失的少之又少。
唯一一次消失高峰是神略大战，密密麻麻上万个名字最后只剩下稀疏的几百个，相当于整个天庭都折了进去。少了个药王，也不会有谁在意。
紫璟沉吟着，“难说，药王叫什么？”
文宣，“早忘了。神仙的岁月这么长，每天都是新开始，谁记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
线索又断了。
紫璟抬头望天，繁星点点投进她桑紫色瞳仁里，琉璃万丈，却沉寂得可怕。
她变了，变得沉稳而疏离，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傻乎乎的圭璟若了。如今的她除了外表像他的故人，里子里藏着的，仿佛是另一个人的灵魂。所有的熟络，不过是她故意装出来的罢了。
“你怎么了？”他禁不住问道。
紫璟并没留意他神情的变化，也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人和最恨的人的结合体，便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朝他笑了笑，“没怎么，我在想，既顺着查查不出线索，不如来个反向侦查试一试。”
“反向侦查？”文宣眸光微闪。
“通过这些天搜集来的线索，先假定一个条件成立，将未知的变成可知。”
“成立条件是什么？”
“主谋是蓼生。”
蓼生这人，文宣是认识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紫璟看了眼对这名字表现得过分安静的文宣，“昨天我在青木山上发现了一批虫人。他们一致指认，那个诱骗他们服用长生丹的人就是他。就目前来看，长生丹效用与续命金丹差不多。续命金丹是葛天舒发明的，他作为葛天舒大弟子肯定知道研制丹药的方子。只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蓼生一向心地纯善，他深知服用此丹药的后果，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
文宣听她把自己假设的理由说完，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承认这是个很新颖别致的法子，但仅凭一张图和几个人的指认，就确定幕后凶手的身份，未免草率了些。毕竟这年头，幻化成某个人的模样，于神魔鬼怪而言，并非难事，更何况是欺骗几个普通老百姓。虽说这是假定，要是不小心猜错，怕是会将案件推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紫璟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她也承认这个法子的缺陷，可这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中唯一的办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功呢！
她点头，表达了对文宣这一番话的认同，“所以一定要非常小心。”说着，作势要走。
她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文宣知道自己制止不了她的这个决定，就不再言语。
“等一下！”在一旁听故事听得稀里糊涂的风狼发现紫璟要走，连忙冲过去咬住她裙摆狂吠“主子，彩娟还没找到！”
紫璟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有点哭笑不得，望向四周，发现整座山林静悄悄的，除了时不时传来若有似无的恐怖哭笑声外，再无其他气息。
“你有线索？”她问。
风狼有点懵，摇头。
“你知道去哪找？”
风狼继续摇头。
“这不得了！先想法子把案件破了。说不定她就回来了。”紫璟说完就消失了。
桐玉宫明镜台上，天颜一手倚靠着雪榻狐枕，一手拿着墨玉杯，饶有兴致地盯着台中画面。
“小颜妈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镜天瀑布上传下，一只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地萤出现在天颜面前，划出一个优美的螺旋弧度后，落地成一个三岁女童，双丫髻，素红衣，模样齐整可爱。
“怎么，玩够舍得回来了？”天颜放下茶盏看着她。
女童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瓷白的牙齿，跑到她身边坐下，故作神秘，“妈妈，你猜痕儿给你带来什么？”说着，也不等天颜回答，将双手合上，一阵红光过后，小心翼翼打开露出一只毛茸茸的鸟儿，“方才路过湘州地界，发现一只跟若姐姐殿里一样的小鸟，就让小青抓来了。是不是很好看，我决定了把它培养成跟彩娟一样的灵宠，让她天天唱歌给我听。”
女童名叫商痕，天颜养女，一万岁，是世间大陆唯一一只变异红地萤，如今地萤一族的女王。别看她年纪听起来似乎很大，其实她那个族群，心智发展极其缓慢，跟普通人类两三岁的小孩差不多，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屁孩。
天颜一愣，差点笑喷，抬头望了眼盘旋在明镜台上空的海东青，掐着她肉嘟嘟水嫩嫩的小脸儿，“亏你想的出来，快给你若姐姐还回去！”
商痕大感委屈，泪眼汪汪，十分不服，“这是我在路上抓的，不是玉景殿偷的。”
天颜深吸一口气平，“正是因为在路上抓的，才让你送回去。这会子她正找呢。”说着将目光转到明镜台，上面映现的正是紫璟站在青木山石像堆前凝神思考的画面。
“噫？”商痕等着双乌溜溜大眼睛，一脸惊奇，“若姐姐不是不喜欢出去玩的吗？什么时候出的宫？”
“前两天代表桐玉宫调查湘州虫案去了。你路过时他们刚好找线索。”天颜坐久了身子有点酸，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商痕双眼一亮，拉着天颜胳膊问，“什么虫案？好玩吗？痕儿也想代表桐玉宫查案，妈妈，你让我去好不好？”
天颜拉下脸，“就你三脚猫功夫，不添乱就不错了！梁辰。”
一道白光从星光环绕的内宫闪出，一个衣白衣簪白花身材高挑面色如霜却长得十分妖艳的男子出现在明镜台下，“找我何事？”
天颜一看到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顺口就把你叫来了。既来了，也别急着走。痕儿方才把玉景殿的灵宠给抓了，你帮忙把它还回去。”
梁辰冷着脸接过彩娟，转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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