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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录 宫廷深深

小说:随笔录  作者:六月的耗子  回目录  举报

我叫阿依慕,漠北的公主。这是我嫁到周朝的第三个月,至今还未见到父王口中有着铁血手腕的君王,婢女们口中英明神武的皇上。

“娘娘,老夫人差人送东西来了。”紫烟道,我拿过她手中的披风,高兴极了。“这样洁白的狐狸毛领,在漠北也不多见,外祖母费心了!”

我母亲出身永乐侯府,与我一样,和亲嫁到了漠北,我也算是女承母业。我自到大周以来,吃的、喝的、用的,样样不习惯,好在外祖母还念着多年未见的女儿,隔三差五就差人送东西,照顾我这个外孙女。我进宫第二天,她就带着舅母、表姐等女眷来晋见,一见着我便拉着哭,喊着“娇娇,娇娇”,娇娇是我母亲的小名。纵然我与外祖母素未谋面,这场景也让我潸然泪下,对外祖母多了几分亲切。

“外祖母有没有什么话?”我披上披风照镜子,这披风不知道是什么面料,只觉得摸着很舒服。

紫烟见我系带笨拙,过来帮我解了,重新在脖子上系了个漂亮平整的结,“老夫人说,大周冬天虽不比北漠冷,却也不能大意,近几日下雪天寒,嘱咐婢子们细心伺候。”

紫烟是外祖母送来的人,我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每日去宁德宫里请安,常常被旁的妃嫔们笑,外祖母便送来了紫烟。她教我规矩,悉心照顾,十分妥帖细心,到现在,我已经能行个标准的妃嫔礼了。

说到请安,是了,又到请安的时候了。

紫烟帮我梳妆,戴上繁复的首饰。

“娘娘可真美!”紫烟赞道。

我笑了,把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谁不爱听奉承话呢。

到了宁德宫,我解下披风交给紫烟,檐下站了几个宫女有些眼生,见了我慌慌张张的行了礼。

我抬脚步入正堂,只觉得里面有些嘈杂,绕过堂前的屏风,里面的妃嫔们相谈甚欢,今日多了几个眼生的,估计是上月刚进宫的秀女。

“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见我来了,她们纷纷起来行礼,我抬了抬手,到右侧首位坐下,她们便也坐下,又开始聊天。

我隐隐约约听见几个面生的的妃嫔议论什么妖艳,心里便有了数,女人总是嫉妒比她们好看的人,我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继续听着。诚然,我的容貌确实与大周人不太一样,其实与漠北人也不太一样,有着漠北人的立体深邃,也有着中原人的秀气。这就是我上面明明有五个待嫁的姐姐却轮到我和亲的原因。

“皇后娘娘到!”

妃子们赶紧起身:“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常常觉得可笑,这世上活百岁的人都少见,皇宫里却动不动就千岁万岁的。

皇后娘娘照例说了些“后宫不得干政、绵延子嗣”之类的话。皇上压根儿就不进后宫,这些话也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皇后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说话做事却不合年龄的老成,难怪皇上不爱进宁德宫了。我又想了想,也不是,后宫皇上向来甚少踏足,大概是刚登基,百废待兴,事务太多。

我对面的椅子空着,我很好奇,不知道今天张贵妃又以什么样的理由推了请安,从我入宫以来,见这位张贵妃来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听紫烟说张贵妃的父亲是张延将军,就是战降了漠北,战降了我父王的那个张延。

出了宁德宫,天上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到了御花园,紫烟让我在亭子里歇歇,她回淑华殿拿把伞,我自小长在漠北,什么样的恶劣天气没见过,哪里就这样娇气了呢。我自是不愿,但紫烟是个固执性子,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我在亭子里等着,百无聊赖,不知道大周的雪跟漠北的雪有什么不一样,我伸出手,雪落在手上,还没看清就化了。我走出亭子,仰头看,天雾蒙蒙的,漠北下雪时天空也是这样。

雪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脸上,冰凉。

我是真想念漠北了,想念母亲,想念父王,想念哥哥姐姐们,想念我的朋友,想念我的小马……

我看得出神,突然视线里出现一抹青色,是把青色的伞。

我收回视线,看向伞的主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穿一身黑袍,领口、袖口都用金线绣着花纹,他很高,好像比我父王还高,我自然猜得到他是谁。

如果不是他,我此刻还在漠北,骑着我的小马,说不定也会像大姐一样,身边有个心爱的漠北勇士。但和亲是我父王提出来的,我无人可怨,可我此刻就是不想行礼,不想对这个陷我于深宫的男人卑躬屈膝。

他等了一会,见我没行礼,问我

“你是淑妃?”

“是。”

他挑了挑眉,笑着说“走吧,朕送你回去。”

他个子高,跨步也大,我有些跟不上,便想走得快些,一时心急,左脚绊了右脚,便往前摔去。我心中大骇,枉我堂堂的漠北七公主,今日竟要在大周天子的面前摔个狗啃泥!

一只坚硬有力的手臂捞住了我,免我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我万分感激,待站直正准备道谢,却恍惚看见他扬起的嘴角,我疑心看错了,再看他又并无异样。

我道了句“多谢皇上”,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

与他并肩走,一路无话,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到了淑华殿,檐下的宫女打起帘子,我随他身后进去。他打量着这屋子,很惊奇的样子,我不免自豪起来,这屋子是按着我的喜好装饰的,我自是非常喜欢。可平日宫女们不敢与我相谈,嫔妃们也不愿与我往来,我竟无人分享,眼下对这位皇上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宫女燃起炭盆,一时间屋里暖洋洋的。

他斜靠在榻上,拿起桌案上的陶瓷马,我连忙向他介绍:“我有匹一模一样的马,只愿意亲近我,我很喜欢它。这个陶瓷马是我哥哥送的,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跟我的小马一模一样的……”他把玩着陶瓷马,一边点头,我见他认真聆听,十分满意。

紫烟沏了两杯茶端来。

“你会射箭?”他一手端着茶,一手指着墙上的挂着的弓问我。

“漠北的儿女哪有不会骑射的,我父王每年都会举办骑射大赛,去年我射了两只兔子……”

谈起骑射,我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他只是嘴角噙着笑,认真地听我讲。

外面仍是大雪纷飞,我忽然觉得在这皇宫里也不是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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