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何书记当即黑了脸:“高原,这杯酒你不想喝也不用喊人来砸场子吧?”
高原也是头痛:“不好意思千错万错是我的错……”
岁岁冷冷地说:“我掀的桌子你着急认什么错。”
何书记道:“小姑娘,确实应该你认错!”
“我没错。我也从不认错。”
“到底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血气方刚有性格。这会儿逞一时口舌,回去了你就不怕半夜被人查水表?”
岁岁冷笑道:“欢迎欢迎,不过我家没水表。”
“嚣张!家在何处啊?”
试了半天才爬起来的夹克讥讽道:“没水表,电表总有吧?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不吃点苦头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好意思电表也没有。”
“呵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意思,气表总有吧?”
“烧火做饭,天黑睡觉,不通水电气。”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白瞎了这副好相貌,敢问家住何方啊?”
岁岁面不改色:“打鱼杀家,占山为王,不值一提。”
“占的是哪座山啊?”
“千屹峽明珠山。”
“……姑娘尊姓大名?”
“林沉香。”
她自己说是占,稍微有点耳闻都知道,人家不是占,是买。明珠山地处东海深处,实打实的孤岛,不通水电气真的好正常。
三人面上的怒色僵了一下,一直没说话的那位胡姓男子这时直了身子,试探道:“江湖传闻明珠山的雪钻公主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但也不至于年轻到这个程度吧。”
“既然是传闻,谁又说得准呢。”
雪钻公主林沉香鲜少露面媒体,也不参加公司一应活动,只在内部重要会议露面,参会的也都是熟识的老面孔,大部分员工都没有见过她,所以名头响亮是响亮,说起其人下面也是一头雾水,旁人对她的认知,更多停留在圈内人对她的评价上。比如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打压后母欺负兄弟,杀人越货巧取豪夺,玩弄手段只手遮天,纵狗行凶草菅人命,如此等等,等等。一句话好事没她的份,恶事全沾边。一言蔽之恶名昭著,江湖人称毒蛇,当年神女峰相亲就是因为名声太臭,男方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不得已带上自己从小一块玩大的兄弟,也即女方哥哥林立允壮胆。照理说如此刻薄一个人,就算年轻也应该上了三十,没想到居然是个刚满二十的姑娘,而且长得还好看,简直是岂有此理。
何书记笑道:“原来是大小姐……”
岁岁冷笑道:“我是哪家的大小姐!我连祖坟在哪都不知道。林讳炅是明珠俱乐部的车手,合同签到了二十三岁,高老总没跟您说这个事情吗?”
“没有啊!”
“行,人从哪儿来的让他滚回哪里去,我还有事,告辞。”
岁岁拉上高原就走,拉开门,门口的侍应见里面的人没有拦,也都不敢盘问,识趣地赶紧进来收拾残局。
高原的酒早就醒来大半,迷迷糊糊的随她回到招待所,一路神情古怪,有点魂不守舍。岁岁一路被寒夜的冷风扑几遭,也清醒过来,许是比他更不好意思,一路都没看他,埋了头,只顾匆匆往前走。
“你跟传闻中有点不一样。”快到的时候,他说。
岁岁头也没回:“大体吻合。”
也对,没点能力,也成就不了明珠山。
“比如杀人越货这个就离谱了。”
“海上强者为王,要么别人吃你,要么你吃别人,好正常了。”
“海上一般都有巡逻警察,只要是本土范围,应该不用担心这些吧。”
“呵呵!”岁岁笑了。教授还是第一次听她笑,有点意外,他走在后面也看不见她面上表情,但笑声听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友善。
“刚才你说我有男朋友,意思就是你支持了?”她把话题引开。
“你还年轻嘛,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高原在心里揣摩,以她的性子,十万火急地连夜找来应该不是闲聊两句这么简单,难道哪个寝室床又垮了?不可能吧,宿舍目前在住的所有床位上周刚刚通过上面检查,再说床垮了关她什么事,她这人的人品目前看来虽然说不上差,但也绝不是管闲事的人。
两人进了先前岁岁进来的那个值班室,在酒城宾馆耽误一通,此时已是夜里十点。两人进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有点懵,立即站起来,下意识地护住旁边桌上的一个电磁炉。电磁炉插着电,上面一口锅,锅里咕噜咕噜煮着麻辣烫,一锅粉丝腐竹土豆片翻腾得极是欢快。
岁岁立即奔向电脑:“调监控。”
这个招待所高原路过几次,进来还是第一次。他诧异地看着那锅翻腾的麻辣烫,问:“出什么事了岁岁?”
“我住处失窃,丢了个物件。”
“要紧吗?”
“要紧。”
“那调监控。楼道有监控吗?”
他没有问丢了什么,一个盘沉香的人丢的若是寻常物件,那也不会当众掀桌大动肝火。
值班的小姑娘心虚道:“房里肯定没有,房里装监控那是偷窥,触犯隐私,要遭投诉的。楼道和大厅都有监控,高老师我来查吧,调哪天的?”看来这个小姑娘认得他。
高原便问岁岁:“哪天丢的?”
岁岁说:“不知道。从去年九月五号住进来开始吧。”
如今已是新年一月,也就是说要看调整整四个月的监控,小姑娘一脸幽怨地瞅瞅桌上的锅,土豆已经熟了,再煮下去要煮成一锅浆糊啦!高原说:“四个月有点长,恐怕一个晚上看不完,我去小院拿手提电脑我们三个分头看吧,这样速度快点。”
岁岁说:“行。”
高原刚要走,她又道:“算了我房里有,未来湖连个路灯都没有,省得摔了我还要赔钱。我上去拿。”
高原笑了:“我没醉,别担心。”
岁岁却没再说,转身上楼去提电脑。
她很快就提着电脑下来。进门没有再说话,熟练地开机开始连接设备调试监控,高原看看锅里,对那小姑娘说:“你去吃吧这里我来。”
小姑娘反而不好意思了:“要不一起吧。”
“我刚吃饭不饿。”
“对了岁岁你吃晚饭没有?”
岁岁头也没抬:“不饿。”
高原就说:“你自己吃吧我们不饿。”
小姑娘心实,闻言当真自己拿了碗筷一边大块剁耳去了。高原笑道:“这孩子一定在帮妈妈看门,执勤室不允许搞这些。”
小姑娘刚吃一口,闻言一脸担忧:“那我端到外面去吃,高老师你不会告我吧?”
“没事你吃,外面冷,有人来我给你打掩护。”
小姑娘就放心地端着碗到床边吃去了。
高原笑笑,埋头专心翻看记录。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无进展,小姑娘则早已吃完,熬不住困意坐在床边打瞌睡。岁岁翻看一阵,一无所获,抬头见高原脸上一直含着笑,便说:“被人灌酒回来还挺开心。”
高原闻言道:“当然。多年没有实现的夙愿,突然实现了,我感觉人生圆满啦,就算死也死得瞑目,当然开心啊!”
“喝酒也是夙愿。那你的愿望确实挺奇怪。”
夜深人静,两大一小,三人各坐一边,气氛确实有点怪。
“倒不是喝酒,是呆的屋子没这么热闹过。我今年四十七,如果正常结婚的话,孩子差不多也是这么大——”他朝坐在床边打盹的小姑娘努努嘴,“经常下班回家,冷锅冷灶,没人说话,我就望着门叹气,但是久了好像也就习惯了,”他眉眼含笑,盯着屏幕眼睛没有离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怎么样的生活,恐惧婚姻,有时候又觉得一个人挺失败,一事无成,临了走了,什么都留不下,没意义,但是现在我好像知道了。想了很多年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突然一下子就知道了,很神奇是不是,所以我高兴啊,挺开心的,就算死也无憾是不是!”
岁岁今晚两次听他说到死,未免上心:“心理学教授应该比平常人乐观一些吧。”
“不一定。但比心理医生好很多,接触的多半是理论上的东西,不至于每天跟一些奇怪的人打交道。说到心理承受力其实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要脆弱一些。你不信?不信也正常,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搞心理教育的。”
“信。”
高原道:“我还以为你不信。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相信生死福祉这些虚无的东西,想做就做,随心所欲,我觉得大概这样的人生方才算得上圆满,我是这样想的。”
岁岁却摇摇头,良久方道:“那只是你认为。其实,不是这个样子。”
“可能每个人对圆满的要求不一样吧。”
“圆满这个词本来就违背自然规律,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圆满。”
“可我觉得我圆满了,可以了,知足了。岁岁你知道吗我从三十岁起就经常做这样的梦,梦见的,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小屋子,一盏橘黄灯,屋里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关键是话题谈得拢,交流起来不抓狂,没压力。”
岁岁闻言扭头看看四周,这个执勤室很小,也就几个平方,说不上美观,苛刻些点评也就比狗窝稍微体面一点。岁岁扭头看一圈,说:“那你的梦想确实挺简单。”
“嗯简单。可是临了末了才实现,你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有点碌碌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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