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舱里岭寒靠坐在舱壁上，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放在攀附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头上。
突然男孩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系统里收到一份未显示发送人的信息。
“能查到是谁发来的么？”
“对不起，是roro的系统太弱，搜索不到入侵者信息。”
“你这是求罚？没关系，刚才能被人趁虚而入也是原因的，不是吗？”岭寒捏起roro的下巴，手指意味深长的向下划去。
“您不介意吗？”
“准确意义上不算入侵，这是某个人的夙愿。”样貌的确不错，可惜是个sult，他不喜欢。
人一旦到达某个高度，围堵过来的人，事，会不计其数，有真心实意想来巴结的，自然也有挖坑等着的，这是附属品，不能退货。
岭寒抓取浮在半空的信息框放入roro的眼睛里。
“这是？”
“虽然我算不上好人，可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对付那么多人。”
roro立刻会到了岭寒的意思，这是下次的猎物，并非...
“这么开心作甚，万一哪天，你不好用了，我还是会换掉的。”
岭寒话一完，roro更卖力了。
roro跟着岭寒的上百年里，虽然岭寒嘴上总说着吓他的话，可从没有和什么人传出不好的闲话，像他这样的leader，想扑上来的女人，男人，不会少的，可是他就好像不会心动一样，每天这么捉弄他，欺负他总是一副处之泰然的神情，很难见到他不一样的一面，这样的一个人roro不会离开，也不愿意离开，他的温柔和沉稳都像是经受过很大伤害才能形成的习惯。
这样的岭寒是让roro心疼的。
滴答滴答，外面落起了小雨，降在nubo的雨被认为是纯净的，在雨后会升起一朵朵云花，纯白色，带着雨的味道，这是nubo最常见，最容易存活的花。
不过，这次的雨和平日的不同，维持了很久。
这场雨有点久啊，银什望着窗外，怀里抱着一只灰蓝色的猫，收到一封邀请函，地址A区rulin会所。
“很快，你就不孤单了。”
灯光很刺眼，却又很模糊，视线不能对焦，脑子，头皮，头发，身体都透着疲乏，不知道什么气流想要掰开毛孔钻进来，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在耳边笑，细细簌簌的好烦躁。
左碓没有力气，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自己在遭受什么，不知道...
记忆回到第一次送货后的又一个周末。
左碓的日记上又多出五篇，很快就会打破再一次送货的日子。
有些东西初尝浅辄，便会在你的潜意识里滋牙生长，尽管你可以告诉自己那是不正确的，可是偶尔还是会蹦出一两个不让你安心的想法。
这五天的日记上不断重复出现左碓内心的渴求，他太想治好姥姥的阿尔兹海默症，可是在sult的世界里，这个病从古至今都是不治之症，没有办法，没有药物，没有先例。
左碓面对着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他浑身法术，渐渐滋生出来类似‘如果姥姥不拖累自己’这种不好的念头，他讨厌自己这种不作为的性格，只要脑子留出空闲时间他就会被自己的这些想法逼得头痛欲裂。
坐在货车的副驾驶上，左碓还是安静的看着窗外，不过这一次他的心乱了，张欣的话再次加速了他的混乱。
“听说你姥姥身体不好，我认识一个卖药的nubo，交完货我带你去问问，说不定能让你姥姥的病好转。”
“我岳父以前就是被他给的药治好了。”
“看你今天脸色不好，年轻人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太多你们这些孩子也不爱听，反正都是为你们好，我们sult的寿命最多不过120，认真活好每一天才重要。”
“谢谢叔，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去思虑除我之外的人和事，姥姥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了...”
“上学，打工两头跑，还要照顾姥姥，像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左碓没想过这么一个第一印象不佳，看上去有些奸猾的大叔竟会一句话戳中他的心，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总是得经历一些失误才会变得不仅是老话说，原来他也不能免俗。
“叔，谢谢你。”
“我家那小子要是能像你这么懂事，我和你金姨也可以少干些活了。”
“他还小，小孩懂事早不是什么好事。”
左碓也是话匣子一旦开了也属于收不住的那种，尤其是遇到数以上百的人里唯一能体会自己辛苦的人，戒备心，防范心，初次印象什么的被击碎也在人情中。
相比于上一次，左碓来到栏杆前望风的心情舒服了很多。
被露景台遮住的雨从左碓眼前落下，不沾泥土的雨水味，很新奇的味道，很好闻的味道。
雨并不是能让所有人都赏心悦目的天气，甚至会勾起一些回忆，苦涩的，伤痛的。
银什将自己的飞舱停在能看到食藏大楼的空中，他知道每隔七天的这个时候左碓会到这来，可是他不喜欢在雨天出去。
左碓还在寻找一处让自己的焦点落下，雨下的nubo来回穿梭的光影依旧，眼睛瞟到一个悬浮不动的飞舱，停在那里也不怕被撞啊，左碓盯着看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真像一只大螃蟹。”
“什么胖些，饿了？”“我带你去找那个医生。”
“呃，叔，忘了问，治疗费得多少啊。”
“你这孩子，心疼钱了？nubo是不会有这些病症的，他们的医生都是很渴望病患的，他们不要诊费。”
“那他们要什么？”
“瞧把你吓的，一会见了他你自己问。”
左碓被张欣怼的说不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还是在害怕，能治好姥姥的病了，真的能治好了么，治好了真的好吗？
一到楼下，左碓就看到一个和电线杆子差不多的男人站在雨中，雨点避开他，落在他的周围，整个人周围像是有一个防护罩。
张欣走上前和他打了招呼，说是那个医生派来接他们的，这种预约服务，在sult只有急救才能遇到。
左碓本以为nubo的交通工具看着就很快了，真正体验后才知道什么是光速，飞舱停在一个复式别墅前，这里似乎离刚才的地方很远，远离了中心城区。
“谢谢你，由先生。”
由羡紧绷着的胳膊一抬高出正常人高的空间里都没有雨水下落，沿着满是盆栽的石子路走过去才到正门。
这么养生的地方，这个医生可真会享受，正这么想着，左碓一推开门被蹦出来一个半裸着皮肤的人吓个半死，仔细一看差点吐出来，那个人暴露在空气里的是混合着肌肉，组织的碳水化合物，什么鬼！
“不好意思，让他跑出来了。”
歪头探出来一张煞白的脸，配着浅色的灰紫色头发，白的像刮了大白，深邃的眼窝再配上一张血淋淋的唇色，太像古书上写的吸血鬼了。
“的确不错，快进来吧。”
左碓晕头转向，迈进这栋别墅里，太阳穴突突的厉害起来，这里简直不像是要招待人的，四面全是灰黑的格调，到处放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罐子，人体骨架，动物的骨架，以及一些说不出来名堂的东西。
“由羡把东西拿过来。”
“签了它。”
左碓拿起瞟了一眼，这种纸质的合同现在也会有人用？完全是一份卖身契，左碓小声问张欣，您也签过这个？张欣摇头，说可能是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吧。左碓也没再多问下去。
给这个奇怪的医生当十天的助理？这个交换条件虽然听上去并不吃亏，可哪里说不出很怪。
“chéri，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
曲年起身一转坐在了左碓旁边，抱着那个一半骷髅一半皮开肉绽的人偶，曲年身上刺鼻的药剂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弥漫开来。
只要能治好姥姥，什么都不重要。
“这么想的话快点签吧。”
左碓回头惊愕的看着曲年。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神经有些脆弱别人的脑电波太强烈会干扰到我。”
左碓开始觉得nubo这个世界里神奇的不止是铸造这个世界硬件，还有这里面的人。
某一刻的回头，他觉得这个空间里的人，骷髅都在对他笑。
他想退缩，可是好像晚了。
回到家后，姥姥还没醒来，相较于上一次的用量这次似乎更重了些，快到半夜了还没醒来，左碓坐到床边，理了理姥姥的发丝，手间一凉，看到一个白色的塑料，翻开一看，这不是...他放在枕头下面的安眠药吗？
姥姥发现了，难道她自己吃了！
左碓慌了，也是啊，按照他放的剂量十点左右就该醒了，现在都凌晨了...左碓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
急救室外，空荡荡的，灰黯黯的，只有左碓一个人，只有一盏亮着的红灯，很长很长的呼吸声，淹没过砰乱的心跳，这种突然袭来的陨落感激的左碓措手不及。
护士从里面匆匆出来，告诉左碓，姥姥度过了危险区，现在还在昏迷，需要住院一两天，提醒他要注意老人的心理健康，不良情绪的及时疏导，阿兹海默，加上抑郁症，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的。
左碓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锁住了，声音堵在了下颚发不出来。
左碓这一夜都守在病房里，他困可是他怕一闭眼姥姥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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