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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马夫 第八章 身后计

小说:夫君是马夫  作者:18342373182  回目录  举报

坤阳公主自武台殿出来,头上钗环尽卸,绾丧髻,已有丫鬟奉上齐衰,她下去换了。

殿内哭声不停,她只觉沉闷,于是站于殿外,迟迟未进。一人自前殿来,乌纱上系着素缟,为太子伴读魏大夫。他进前行礼,“公主。”

“魏大夫。”

魏大夫未再寒暄,抬脚进殿去。此时,夜幕渐渐落下,她站在高处,看女官渐渐掌上灯。百官朝臣哭毕,各位大人抽抽泣泣从殿内出来,哭的比殿内那几个与大行皇帝有着血脉之连的皇子都伤心,不知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有那么几分知遇的真心。坤阳公主突然想笑,幸好暮色昏沉,她很快就将笑意隐了去。

皇子们要守丧礼,只是现在京中只有太子,宁王和尚且年幼的七皇子楚瑰,其他远在封地皇子赶来至少要在第二天。她走进殿去,跪于太子下方。小七年幼,久跪有着受不住,他原本跪与太子下方,头就一点一点的,坤阳公主一插进来,他很快就靠过来,轻轻倚在她身上。她展臂将小七揽过来。

殿内巨大的厚檀木棺桲浅雕着龙凤,蜿蜒腾飞,一副庄重皇家气派,貌似甚是节俭,好似即便用了这副东西,万里江山就能打下一根定柱似的。下首两个宦官,不住的燃着沉香屑,满室冲天的香气。城外钟声传来,坤阳公主只觉得震耳欲聋,声声痛哭,伴着苍凉的晚钟,可真真是大丧之音。

魏大夫又回了来,跪于太子身后。太子斜了他一眼,“魏卿,请斩衰。”

魏大夫苍白着脸,嘴唇哆嗦了一下,似是想说些什么,两位宦者倒是衷心,马上于他身后站定,他也只得跟着去了。太子看着坤阳公主,什么也没有说。

坤阳公主哆嗦了一下,却也不敢多言一句。她心底确实有一点期望,期望太子在登基后,能够看在她是他仅剩的同胞姐姐的份上,对平安侯府手下留情,可现在她心底却只有那么一丝狐死狗烹的悲凉。于是她看向那漆黑的棺桲,拒绝了太子的眼神。

室内灯火通明,棺桲光滑得似是能将这殿内的一切映在上面,随着大行皇帝进入地宫。

现在这架棺桲却是空的,凌人自冰窖中取出冰来,正一车一车填入棺中,冰车走过,凉爽似乎能将沉腻的香气冲淡一点。大行皇帝被太监带去更衣沐浴,焚发饭含,收拾到第二天。

魏大夫自偏门而入,斩衰加身,面色青白,眼底泛红,比太子和宁王还要憔悴。他进来之后,跪于原处。太子再次看像坤阳公主,似乎非要让她开口不可。公主只能说,“太子殿下,我并不聪慧,也不想聪慧。求殿下放过吧。”她浅浅行礼,“大行皇帝陛下在上,太子非要在此时吗?”

魏大夫似是突然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全身颤抖起来,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韵。

坤阳公主再不说话,抬眼看向宁王。

宁王排行第三,是还在人世的皇子公主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在他同胞弟弟身居东宫,夭折之前,威望甚高,南征北战。先是代太子平瓯越小国,再出兵东海海盗,后因在北军中抗旨出兵而让圣上震怒,从此再不被允准踏入京城一步。据说平日行走做派,一副杀伐暴戾气度,十步杀一人皆是寻常。坤阳公主心底确有些怕这位三皇兄,尤其是在他竟敢当众诛杀著作郎之后。宁王长眉下一双寒夜星眸扫过来,坤阳公主浑身一凉,只是她并未躲开,反而迎了上去,对他轻轻一点头。宁王目光锐利如刃,似是将她剖了开来,在她内里翻看着什么。楚瑰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又往她那边缩了缩,几乎要缩成一小团直接窝进他怀里了。宁王扫了他的七弟一眼,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似是没有那么重的寒凉了。

后夜,小雨又绵绵而至。宫城内若隐若现的哭声并未减弱,玄门观的钟声渐渐也不那么震耳欲聋,声声入心了。沉香袅袅,浓香四溢,熏的人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天明,太监扶大行皇帝来,殿间一阵忙乱,浓郁的酒气与沉香,倒是让人恶心。到两个太监嗣皇帝着蛟龙玉匣入棺,已是接近午时。阳光冲破层云,倒是灿烂的有些不合时宜了。

“祺王到!”

祺王楚玧排行第四,资质平庸,母族却是江南盘踞多年的名门大族,他本人又与怀王世子相交甚厚,以至于他一直逍遥快活,便是行事风流了一些,也少有人弹劾他。祺王进殿,先行了丧礼,再向他们几位依次见礼,却只有坤阳公主还礼,太子和宁王根本不看他,楚瑰已经睡的七荤八素。魏大夫刚要行礼,却被太子牢牢按住。祺王面色不显,接着跪于宁王下。

“小七,”坤阳公主捏捏楚瑰的小脸,“醒醒了,你四皇兄来了。”

楚瑰睡眼惺忪,似是真觉得睡着了太过分,于是从她怀里退出,跪到一旁,迷迷糊糊的对祺王行礼,“见过祺王兄。”

祺王心中愤恨,却面上不显,只回还了礼,心下好在怀王世子携兵马于京郊,待起兵之后各人的罪名都已经一一想好。却不知京郊的兵马,已不为他所用了。

城外三十里京郊处,河水蜿蜒。在京中上游分出的汜水一支流入城内,从城西南流出,一支从城外向西,河道宽阔,滩上草阔林茂,是每年上巳春祭的好去处。只是阿青瞄上了这块地方正好用来放马,也就趁着马倌从洪偷懒,将府中闲马拉了来。府中的马性格不如他曾在北郡见到的野马性情暴烈,一个个十分温顺,但一见水丰草美,也不由得要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阿青狠狠勒住头马辔头,不让它擅动,如此几下,马儿们也温顺下来。阿青才解开它们的束缚,自行奔跑玩耍去,自己倒是寻了一处平坦缓坡躺下。

来府中两日不到,却让他分外不自在。马廊中活计之轻松却是他梦中也未曾妄想的。只是越是安逸,他心下越是觉得万分不安,日日不敢吃饱,府中配发新衣也不敢上身,只穿一套洗净补好的旧衣,生怕自己日日饱暖的惯了,有朝一日府中不养闲人再被赶了出去。

他又枯躺了一会儿,腹中空荡起来。府内晚上不起下人灶,如若现在就着么饿着,得一直饿到明天早上了。他站起来,顺着水流摸了半天也未摸到一条能饱腹的,自己倒是湿了裤子,冰冷冷的贴在大腿上。他只得上岸去,看着马儿一个个吃的欢快。就在他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啃点草根的时候,一只肥兔子从侧里窜出,往树中奔去。阿青两眼放光,一骨碌爬起来,跟着钻进树丛中去。那兔子左钻右跳,又挨了阿青好几个石子,渐渐的也有些疲意。阿青故意放轻脚步,那兔子见无人追它了,便停在了大石上,鼻子煽动。阿青猛的一扑,那兔子跑不及,被他压在了身下。只是待他兴致颇高的拎着到河边时,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未有寸铁。

“天意。”阿青叹了口气,即便再难放手,也揉了揉兔子的耳根,将它放了。

他已经向河流下游跑了颇远,正打算向回走时,便见有烟在树丛那边升起,饭菜香飘来。饿急出昏招,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跌跌撞撞的扒开树丛,从茂密的灌木中硬钻了过去。好在他命不该绝,未等钻出去,就看到了一支军队,全军素缟,正在埋锅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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