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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所有幸福许给你 借所有幸福许给你

小说:借所有幸福许给你  作者:Yi君  回目录  举报

《借所有的幸福许给你》

如果问叶青桐,这辈子她最讨厌谁,傅弥笙绝对是不二人选。

叶青桐认为,她人生中80%的不开心,都是因为傅弥笙。

今天回家,她没有立即做作业,数学考试只考了140分的她,周末睡到日晒三竿,或者在自己房间中打游戏的时候,傅弥笙这个名字,总是被爸妈提起。

甚至,叶青桐认为,自从傅弥笙出现在她们家,所有属于她的,全部都是傅弥笙的了。以及“特级优等生”“学霸”之类的称号,也被傅弥笙横刀夺爱抢走了。她和傅弥笙吵架,受到的批评教育还是“你看人家傅弥笙,再看看你,整天没个正形。”

虽然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但她心里,对傅弥笙的积怨也是不共戴天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青桐不喜欢做他也做的事,总喜欢和他抬杠的原因。

傅弥笙是叶青桐的父亲(叶淮)带回来的学生,叶家从新天朝成立时期就开始靠旗袍闻名,无论是在天朝还是在国外,这种传统的文化意蕴,更是让叶家的家底越来越雄厚。可偏偏这种传承要在她这里去了根,叶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发愁,这叶家家业该怎么传承下去。

也是在一年前,傅弥笙的到来,让叶淮又振奋了起来,傅弥笙对旗袍有兴趣,叶淮也认了他做了徒弟。所谓一鸣惊人,傅弥笙刚转入上海,在学校就已经叱咤风云。

偏偏他是学霸,还有着一张帅得惊人的脸,所谓美貌与才华并存,也难怪人家是人才嘛。

哼,人才。听见这个词,叶青桐就是气,没有傅弥笙的时候,她叶青桐可是学校的人才啊!这个小子横插一刀,成功的斩断了她通往这些代名词的路。他才来一年啊,简直是飞来的横祸。

傅弥笙来的那天,刚好是暮雨时节,上海雨最多的时候。那天也下着很大的雨。珠子一样的雨点打在小区的香樟树上,稀里哗啦的,风声呼啸,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屋顶掀翻一样。傅弥笙敲了很久的门,叶青桐才听到。

当时的她刚刚睡醒,穿着睡裙就去开门了。她随便穿了双鞋,结果门外站着男生看了看她,指了指她的脚。低头一看,她一只脚上穿着卡通猫咪拖鞋,一只脚上穿着黑色帆布鞋,顿时尴尬的要死。可即使这样,她还要顶一句:“这是艺术。”

叶青桐绝不否认,她生平最狼狈的样子,就是一大早刚睡醒的时候了。傅弥笙看着她,简直是个又呆又傻的丫头。

但是来者是客,怎么能做出让他吃闭门羹的事。她只能请他进来,装做礼貌的样子,冲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叶青桐。”说完后,她灰溜溜的逃离,赶紧去换拖鞋了。

“叶——青——桐”傅弥笙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好名字啊。

现在回想一下,叶青桐将手里的废纸筒用手一揉,朝门口的垃圾桶丢去。房门响了,从外面借来一个男生,纸团不知怎的就偏离了轨道,朝人家脸上打去。傅弥笙一把抓住纸团,丢进垃圾桶。

“喂,你这是什么怪毛病,少女的闺房你都要进。”叶青桐嘟囔着嘴不满的瞅着他。

“哦,师傅让我来量一下你的尺寸。”说吧,傅弥笙也拿出尺子,在叶青桐眼前摇了摇。见她不理睬,他又说:“怎么了?快过来让我量,我急着呢!”

叶青桐听后,不紧不慢的拿出骰盅,向他摇了摇,“陪我玩,赢了就让你量。”

傅弥笙听后吐了吐舌头,接过他手里的四个骰子个骰盅,在地上摇。由缓到急,由急到缓,随着声音停止,他抬手将骰盅拿开。“一柱擎天。”傅弥笙见成功了,便故作轻松的说:“总是这一套你还能搞点别的不?”

虽然嘴上这样讲,但他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为了从叶青桐那里要来尺码,傅弥笙练了半年,总算是办到了。叶青桐见了后却不以为然,拿出八个骰子,在骰盅里,随着她手臂的摆动,骰盅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忽然一停。叶青桐露出一抹笑容,打开一看——八个骰子重叠成一竖行,颜色,点数既一模一样。

这可是电视里才有的情景啊,她一个小丫头居然办得到。还记得刚开始,傅弥笙初学旗袍的时候,她也才能做到四个骰子的一柱擎天啊!

“你输了。”叶青桐从牙根里都高兴,因为她只有玩骰子,傅弥笙没办法比而已。

“对了,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的尺寸呢?我爸说一个好的裁缝,或者说一个好的设计师吧单看身形就知道尺寸。”叶青桐不紧不慢地问他,要知道女生的三围可是她极大的隐私呢。

听了他的话,傅弥笙什么都没想,就顺口来了句:“等我赢了你之后再说。”然后他丢下骰子,转身出去了。

叶青桐看着少年的背影,只是轻笑了一番。见他的脚步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他应该回自己房间了吧!叶青桐是要从他的手里夺回第1名的称号,于是她拿出模拟试卷,埋头做了起来。

高三这一年,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值得叶青桐去斤斤计较。可是或许就是冤家路窄吧。来到叶家做学徒,可能忍受着叶青彤的小性子,也是一门必修的学科吧!

就像……

就像每天都要肩负起给叶青彤买早餐的“重任”。她又摇了一次骰子,傅弥笙毫无疑问的又输了。结果……

“傅弥笙,你输了,快去给我买小区对面的包子。”她像使唤丫鬟一样冲他讲。傅弥笙一脸的苦闷,最终还是拿着钱,等着暴风去给她买包子。他怕她吃不饱,还特意多买了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刚来到这里,傅弥笙就被这个性格多变的女孩吸引了,以至于自己变得越来越骄傲,越来越成熟。

上学迟到了。傅弥笙站在校门口,门卫老大爷死活不肯和他进来。没办法,他虽是学霸,但跟这个只懂得打什么铃,办什么事的大爷,还真是有理说不清啊!

许久许久。他几乎是说尽了好话,但门卫那张铁青的脸像是威严的告诉他:别整这出,我不吃这一套。最终他还是得等到班主任来解救他。

“我说高三(1)班为啥每次迟到的都是你呢?”门卫和他拉起了话吧:“你是起太早呢,还是起太早啊!”

傅弥笙很无语。他将手中拎着的包子递给门卫“好吧,我站着,但是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我们班的叶青桐。”

门卫大爷像是很懂的样子,笑了笑,用手指的指他:“你呀你现在就开始找对象啊?好好好,别说大爷不尽人情,这忙,我帮了。”说罢,他慢吞吞地向教学楼走去,而傅弥笙则借着这个空隙,溜进了学校。

叶青桐分明是在捉弄他。是的,她在捉弄他。但,他不生气吗?——不生气,因为在他眼里,叶青桐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贵人。

在学旗袍这一块,傅弥笙虽是很有天赋,可是再聪明的人都会犯错,而犯错的惩罚也是不可缺少的。

叶家有家规,也有不能触碰的黄线。可是那天却有人试了试底线。

这天傅弥笙在叶师傅(叶淮)不在的时候,偷偷动了他一件未做完的旗袍,朱红色的。优美的线条和稠密的针脚吸引了他,所以他便情不自禁的将那件旗袍未做完的针角给补完了。

这天上海下着大雪,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傅弥笙跪在雪地里,身上早已被雪花打湿了,叶青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跪了好久。

叶青桐了解了情况之后,觉得爸爸有点太狠了,“不就是一件旗袍嘛,至于吗?”

“孩子,那件旗袍是当年你姑姑出嫁的时候他做的,也是他生平做的第一件旗袍,可是还没有完成,你姑姑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所以……”

“所以,青桐啊!那件旗袍就是你爸爸的一块心病,也难怪他生气。”常椿风(叶青桐的妈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叫她吃饭。

饭桌上,叶淮黑着脸,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饭,完全不理,会在院子里跪着的傅弥笙。常椿风看了有些不忍,正要去院里,让他回来吃饭,可刚刚站起来便被叶淮拦了下来。

青桐点子多啊!她将一块红烧肉夹给爸爸,轻松自如的说:“爸,傅弥笙已经受到惩罚了,再说了,妈妈说那件旗袍,他补的针角很细密啊!”

叶淮继续吃饭,不理会她,她顿时也不知道怎么做,最后,叶青桐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和傅弥笙并排跪着。常椿风却看不惯了。在屋里大喊:“青桐,快进来,你不能在雪地里跪着。”说罢,见她还没有进来,便放下了碗筷,冲叶淮使了脾气“弥笙是你的学生,青桐是你的女儿,两人又是死党,你不心疼?再说青桐什么身体状况你改不清楚吗?最近几天又是例假,我看你也是太糊涂了。”

“她想跪就跪着吧!一天疯得没个正形,也该让她收敛一下了。”叶淮放下筷子,起身回房。常椿风终还是叹了口气,跟着叶淮一同回了房间。

院子里雪还下着,叶青桐似是着凉了,吸着鼻涕也不忘数落他:“你动我爸旗袍干嘛,那件衣服是他的心病,看来这次,你难逃家法了。”

傅弥笙叹了口气,“你回去吧,女孩子要注意身体。”

她却一笑,“姐姐我都浪了十几年了,注意什么身体,没那么娇气。”是啊,她倒是汉子。

叶淮说要傅弥笙离开,他说叶家不收不没有管束的人。像是突来的打击,傅弥笙跪在地上地址端正“叶师傅,我错了,求您留下我,我一定好好学,求你。”傅弥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急切和害怕的样子让叶青桐为之一颤。

难道,你真的那么想留下来吗?

无论是什么目的也好,理由也罢,她帮定了。她不是一直说讨厌他吗?可真的,如果这里没了他,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爸,弥笙说了,只要你让他留下,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爸”叶青桐忽然认真了起来,“您留下他吧,女儿求你了…”傅弥笙回过头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她,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孩,一时间竟这样惹人怜爱。

不一会儿。叶淮真的拿着“家法出来了”,叶家的“家法”是用荆条的树皮和两根藤条缠成的鞭状。“青桐,你起来,不是说什么惩罚都行吗?错了就要罚。”

常椿风把叶青桐从雪地里扶起来,她倒好了,还赖着不起“父亲什么时候原谅傅弥笙了,青桐自会起来。”

“胡闹”叶淮大手一挥,鞭子在空中发出啾啾的声音。一鞭下去,却只打在空空的地上。“弥笙来我房间一趟。”

叶青桐惊魂未定,刚刚那一鞭子若是打在她身上,只怕她这小身板,定要皮开肉绽了。还好,父亲并没有打她,父亲一直这样,对她极好。常椿风把她带回房间之即,叶青桐还回头看了一眼跟在父亲身后的傅弥笙。

他会挨打吗?还是……真的会被父亲赶走。

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觉,她只是怕,他会离开。叶青桐是没有办法接手叶家的旗袍手艺了,虽然有时她也会偷偷抹眼泪,但终是无果。

第二天,叶青桐并没有发现傅弥笙,似乎家里忽然少了什么,往常,她推开房门,那个人早就在院子里读书了,而今天,她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包括自己的父母。

“不会的……”叶青桐在家里一扇门,一扇门的找,她想……如果这个人真的不在了,那么……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和他好好地说过一次话,她会不会再也装不下去……

当她推开阁楼的小窗的时候,傅弥笙正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尺子,面前是那件朱红色的旗袍。顿时,她心里再无想要拥抱他的念头“我去,你真是死性不改,还动这衣服。”

“你懂什么,师傅说让我将这件旗袍的压边,韵脚之类的再看看有什么不足,改一改。”

叶青桐听了他的话后很是无趣,“这是我爸做的衣服,哪有什么不足?”

说罢,她顺手摸了上去,终是越摸越喜爱,傅弥笙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便问了句:“这衣服,你喜欢吗?”“喜欢啊,我一直都很喜欢旗袍。”

一直都喜欢,那为什么……她不想学呢…

叶青桐用手摸了摸,皱了皱眉,“这衣服……”

“怎么了?”

“奇怪……”叶青桐将那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看“我怎么感觉不到,它到底哪里好看。”傅弥笙听后一愣,忽然之间,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了般拍案而起“我知道了。”

“旗袍的灵魂。这衣服虽美,可是却不鲜活,快,把你头上的发卡给我。”是一朵米白色的野菊花发卡,被傅弥笙卡在了领口处。的确,是好看了不少。

傅弥笙一高兴,一下子抱起了叶青桐,“太好了,青桐,你就是我的灵感大师啊,你真棒。”他放她下来,她笑的很灿烂,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这是傅弥笙生平看到的,她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他伸出手,想再一次拥抱她,却被她躲开。

“青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缠着你,问你要尺寸吗?”傅弥笙看着她,眼睛里柔情似水,“因为我……想…”

“想让你知道……你的身材到底有多差劲……”

“傅——弥——笙”下一秒,他被他追的满院子跑。

那天,她记得他还说过,等他走的时候,一定亲手做一件旗袍给她。只是她忽然眼前一黑,站都站不住,倒了下去。

她发烧了,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为了不让她落下功课,傅弥笙每天回家都为她补习;为了让她好好恢复,傅弥笙每天按时提醒她吃药、喝水,甚至比常椿风做的都要好!他说,这是他欠她的,得还。

但是,即使他这么做,她还是不怎么理睬他。一个人整天东跑西跑,在小区的老婆婆那里吃几口烤串,在酒吧里当一天的观众……傅弥笙有时也很意外,不知道她这一身的臭毛病是跟谁学的。可她的成绩却一直很好,在学校,他的第一,她的第二,一直保持的很好。

但是,要想让她好好对傅弥笙,似乎没有什么时候,她这样做过吧!她一直说讨厌他,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

叶青桐经常眼睛疼。那天,傅弥笙叫她起床,她在屋里大吵大闹,在家里摔东西。她将门反锁,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家里,偷偷给眼睛滴药。傅弥笙叫她下楼吃饭,她没理会,叶淮还有常椿风叫她吃饭,她依旧没有理会。

“青桐,你到底怎么了?”他趴在门口问她。她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你起开,我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你。”

那天下午,有一位妇女,自称是傅弥笙的妈妈,叫许莲。是来找傅弥笙的,还说要带他离开这里,回北京。

常椿风给叶青桐送吃的的时候,叫她出来看一下,她捂着脸,不肯露面。“孩子,别强撑,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屋里的人只是摇头,“不要……我不去。”

一直挨到傍晚,她听到外面有争吵,便出来看了看。她穿着外套,现在二楼阳台上,看着院里争吵的两人。

许莲说要带他回去,必须回去,傅弥笙固执的说:“叶家可以教给我最好的,我费尽心思想留下来,不过是想继承叶师傅的衣钵。”

当时,这句话,被叶青桐听进了脑子里。直到许莲无可奈何地离开的时候,傅弥笙转过身来。二楼那个女孩急忙又进了屋里。他听见她房门关上时“嘭”的声音。他也看到了她冷若冰霜的神情,傅弥笙张了张口,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讲。

自那以后,无论傅弥笙怎样待她好,她都熟视无睹,有时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予。高三第二学期,她更是喜欢一个人锁在房中,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傅弥笙会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摇骰子的声音,有时,也会听到她读书的声音。

她学习又进步了好多,只是,很少说话,也很少跟他抬杠了。她变得稳重了好多,只是,对什么都视而不见。

傅弥笙问她:“你怎么了。”她回答:“你管不着。”

他认为是因为他那日为了留下来,说给许莲的气话,她才生气的,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的弥补;他认为她是因为每次考试成绩都在他之下而不高兴,于是,期中考试故意输给她;他认为她眼睛红肿是因为没休息好,于是他便给她准备了助于睡眠的香草放在她的枕下,可这一切,还是被她的冷眼一扫而过。

她对他讽刺的笑,不知是笑他太傻,还是笑他太虚伪,可是后来,连偶尔讽刺的笑,也不曾有了。

期中考试后,叶青桐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又瞟了瞟他的试卷,他分明是故意败给她的。当傅弥笙看她的时候,她还是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出了教室。

“叶青桐。”

他跟了出去,“你到底怎么了。”“好啊,想知道是吗?我告诉你。”叶青桐依旧冷冷地回答:“因为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自作聪明。”

然后转身离开,一脸的不屑一顾!然后街道上她骑着单车一路驰骋,然后他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因为是星期五,回家路上的车流分外拥挤。叶青桐选择了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很窄,窄到一次只能一个人骑着单车走过。傅弥笙也不着急,就在后面自若的跟着。

叶青桐回过头看了一眼,他满脸的不耐烦,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但心……却有些分神。

谁料措不及防的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叶青桐的自行车车轮压过了一片香蕉皮,就这样,车把手一歪,整个人就向巷角的一堆竹竿那撞去。车子一倒,竹竿顺势下滑,叶青桐觉得跑不掉了,索性闭上眼睛,静等着竹竿铺天盖地的砸下来。

可是随着“哗啦”的声音,她并没有觉得痛,她睁开眼。是傅弥笙将车子骑到她前面,用整个身子罩住了她。她还在怔愣的时候,傅弥笙把竹竿抛开,向她一笑,“青桐,我没事。”

叶青桐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她起身扶起车子,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全然不在意少年眼角和额头淤青,又是祥珍不在意的回答了一句:“自作多情”。然后推着自行车潇洒离开。

傅弥笙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动,他的喉结上下浮动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你是当真不知道我的想法吗?”然后,无奈的推着单车,又继续跟在她的后面,还自嘲了一句:“哎呀,丝,比想象中的疼。”

叶青桐在转角处瞟了一眼,看见他还在自己身后跟着,不由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迷一样的笑容,持续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就被风吹散了。

她很幸运,若不是傅弥笙在她身后跟着,估计他就难逃厄运了,回去的路上,女孩差点因为分神而进错了家门。

一进院门,常椿风便迎了上来:“回来了,咦?弥笙的脸怎么了。”叶青桐眼珠子一转,丢下一句“你问他喽。”

傅弥笙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回答:“没事,就是不小心碰的。”

饭桌上,常椿风伸手摸了摸叶青桐的头,看着傅弥笙来了,又招呼他坐下吃饭,叶青桐故作不在乎,继续埋头喝汤。叶青桐看了第一,常椿风很高兴,或许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也是欣慰的吧!可是她终是拿着试卷,无奈地叹了口气。

傅弥笙像是察觉到了,常椿风这一小小的动作,甚至有些怀疑,有关叶青桐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似乎这些事情也都没有原因。

“我去给你爸送饭。”常椿风起身,去厨房盛了饭打包好后,又冲她讲:“你爸爸在外面忙着,我去送饭,你们两个好好看家。书房的第一个抽屉里,有消肿的药。”

“嗯,你去吧,妈。”“师娘,路上小心。”

叶青桐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我去给你拿药。”她直奔书房而去,在抽屉里拿了药后,就直接去了阁楼。果不其然,傅弥笙就在那里,一天二十四小时,反正只要有空闲,他就去阁楼,而且最近去的异常频繁。

叶青桐倒是起了好奇心,把药递给他的时候,她问到“对了,你最近在阁楼,又在预谋什么呢?”

“没什么。”他接过药,又反问她,“对了,你…见过青桐花吗?”

她倒是好奇,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见过啊,长得和梧桐差不多,就是太涩了。”

“哦?”他回答完后,把药打开,用手往额头上抹了点,然后疼的咬着牙说:“咝——妈呀,太疼了。”

看着他的样子,叶青桐有些想笑,是的,他的表情实在太逗了。“背上的伤我看不见,不好擦。”他说。

“别废话,把药给我…”叶青桐从他手里夺过药,用手掀起傅弥笙后背的衣服,用手倒了点药,却忽然愣住了,只看见傅弥笙后背青紫一片,如果是换作她来承受,只怕……

她的动作很轻,用手将药搽得很匀,虽然药的气味很刺鼻但她终归还是没有草草了事。为什么呢?是出于愧疚吧!她难得的体贴,让傅弥笙有些惊讶,尽管背上是火辣辣地痛,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露出了几许默无声息的笑。

“青桐,你打算报考哪里的大学?”他问。

“长沙,中南大学。”她回答。“你喜欢长沙?”“不是,是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叶青桐手下一顿,大概高考之后,这个人也就该走了吧!他那么优秀,又有天分,又得到了叶淮的指导,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全靠他自己了。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一年半以来,她的故作冷漠差点都骗过了自己。哎,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可——还是舍不得。她想过,说不定他们会背道而驰,也说不定他们再也不会相遇,又或许……他会是走向世界的人,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几乎没什么亮点的人。这样的她又拿什么来和他并肩?

夏天轰轰烈烈的来临,六月黄昏时分的天空如油墨画上渲染的那般瑰丽。叶青桐也会觉得有些不真实,时间流逝的真的太快了,而不知不觉间她竟然也撑了两年了,而高考撑过,恐怕也就该结束了。

最后一科考完,哨声吹响,数不清的课本散落一地,宣告着高中时代的结束。

教室和走廊里的同学们拉拉扯扯,相互告别,泪眼相向的场面。叶青桐忽然意识到今天父母不在,而今天既然是她的生日。但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她走过傅弥笙的桌子时,有一种难得的依恋,他忽然好想让这个高中再重来一次,只是她冷笑,纵使重来千次,万次结局还是一样,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别无选择。

她一如既往的回了家,爸妈不在,而傅弥笙最近几天,你就不怎么理她了,她也不指望他会替她过。

叶青桐坐在院子里有时会想,是不是她浑身的刺,以至于想要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她漠视,后来有那么几年,叶青桐去了很多地方,路过各种各样的甜品店,为自己不知买了多少蛋糕,但她却再也找不到那天晚上她吃的独一无二的味道,也找不回那年夏天最令她舍不得的那个人。

那天,傅弥笙端着一个巧克力蛋糕急切的迎上去,递给她。

叶青桐怔愣了好久,拿手指蘸了点,喂进嘴里。傅弥笙笑着问她,“好不好吃?”

其实那个蛋糕巧克力太浓,味道有些偏苦了。叶青桐勉强的点了头,拿过小刀把它切开分两盘装。傅弥笙看她心情好些便站起来,手指局促的不知道要怎么摆,“送给你了。”

是一个盒子,她打开,是一件白色的旗袍,上面还绣着梧桐花……原来他是准备了好久啊,那么这几天应该是他在家里熬夜做的吧?叶青桐收下了那件旗袍,眼睛有些湿润了。

一升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院门被敲响。傅弥笙站起身。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冲她说:“我去看看。”

叶青桐坐着没动,从她的角度看去看不到外面的人,傅弥笙恰好站在门槛前,对方像是专程来找他的。

她竟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心里的恐惧霎时涌上心头,且被无限放大。她看到他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他对她说,“青桐……这次,我真的要走了。走之前……我想抱抱你。”

叶青桐起身,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前,他比她高,从傅弥笙的角度看,看不到她的脸。她没有吭声,傅弥笙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正要去撩她的刘海。

叶青桐急忙拨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百味夹杂,让他心里一怔。她转身跑进屋里,傅弥笙追过去,被她隔在门外。

“青桐,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来,说不定这次分别,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我……”

叶青桐又故作冷漠,打断他:“够了,别说了,你赶紧走,最好别回来。”傅弥笙顿了顿,又敲了敲门,“青桐……”

“叶青桐,你为什么——总不肯让我把话说完。”

“在我身边的是你,那个和我抬杠的也是你,鼓励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还是你。我遇到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学霸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心上人是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叫叶青桐的女孩而已。”

梦里春光大去,远近处,星光灿烂。像斑驳古旧的画。

屋里的人蹲在角落里,尽管她的眼睛疼的让她想要发疯,可她还是用牙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傅弥笙怔怔地站在那里,等着女孩像从前一样,打开门,笑嘻嘻地扯着他玩骰子。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等来。

屋里一阵东西被打翻的声音,随后,叶青桐发疯似的喊到,“要走就走,你走,傅弥笙……你明知我讨厌你。”

她当真讨厌自己吗?讨厌到,他现在就要走了,却连一句再见都等不来,一瞬间一颗心只剩下壳子般空空荡荡,而那一刻他心头一致,仿佛就要不能呼吸。傅弥笙拎着老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他被她的冷漠,轻易的刺痛了,无话可说,也不知还能怎么说下去。

他说:“青桐,我喜欢你。”

回应他的还是一阵死寂。叶青桐看不见了,耳边也是嗡嗡的声音。

常椿风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叶青桐就躺在她的房间的地板上,只有一丝残存的力气。她的双眼很红,眼角还有血。常椿风慌忙地跑过去,扶起叶青桐,把她搂在怀里,“青桐,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我们不怕,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叶青桐摸出来是妈妈,抽噎的说着,“妈,我看不见了……耳朵也好疼……”

这一年,叶青桐听到傅弥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叶青桐,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往后,她的眼睛火辣辣的疼,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整个神经,都如受重创。

两年前,她的眼睛视网膜出血,如果动手术,靠药物的话,恢复的可能是50%,而且好了之后,视力会大幅度下降,或者慢慢失明,如果不做手术,可能整个神经都会受损。甚至耳朵也会受到影响。

叶青桐不愿意做手术,她怕成为一个瞎子,更何况,傅弥笙出现了,她更害怕在他面前成为瞎子。

因为叶青桐知道,傅弥笙是一定会离开的人,那她就苦苦支撑,装作讨厌他,漠视他,等他离开。然后……成全自己仅有的自尊。

就像离开时,她的屋内,他的屋外,只是一扇门的隔阂而已,可她却只能咬牙,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故作坚强。

大四那年,叶青桐进行了一场旅行。四年前她在爸妈的劝告下,进行了手术,可……果真那样,她还是看不到了。不过,幸运的是,她的耳朵并没有受影响,她一路走南闯北,却从没有去找过他,他们彼此都失了消息。她有一双听力惊人的耳朵,她玩骰子就是在锻炼她的听力,她现在,听力那样好,以至于只听风声,就知道东南西北。

叶青桐不喜欢旗袍当她得知自己眼睛有问题之后,就更加不碰了,直到傅弥笙的出现,她没想过她也会喜欢上旗袍,只可惜她却不能亲手给自己做一件旗袍了。

而那件傅弥笙送的旗袍,她一次都没有穿过,她偶尔也会笑他傻。旗袍上的梧桐花再逼真,可他终不知,青桐树的花是不同于梧桐的怕他是没见过青桐开花吧!

傅弥笙这个名字,终于石沉大海,不可遇更不可求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叶青桐去了北京,她在一间茶馆里闲坐,听到隔壁桌的有几个人聊天,聊到北京的一家企业总理,姓傅,因为造假,在工程上偷工减料,使一栋大厦在建成后无故坍塌,而他本人又因贪污,最终被抓入监狱,四年前的某一天在狱中自杀了。

叶青桐听到后,便朝隔壁问了一下那个时间,听到后的叶青桐瞬间有些难以消化,他们说的那个日期,她太熟悉了,那个日期,就是她的生日也是傅弥笙离开的日子。

她不禁想起傅弥笙离开时的匆忙和急切,她真的无法联想,害怕这呼之欲出的真相。

可她还是故作镇静,唤来服务员说要结账,只见她从包中抽出了好几张人民币,手在上面摸了又摸,然后抽了几张放在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惊到了旁边坐着的好些客人。

“她是个盲人啊!”一位客人说着。

“不,不是,她的眼睛在心里。”一位坐在墙角的中年妇女淡淡地回应了一声那位客人,随后,她紧跟着那个身影,跟了出去。

叶青桐一路向前走去,有些心不在焉,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叶青桐。”她回头,中年妇女冲她说:“青桐,我是傅弥笙的妈妈呀!”她顿足,她是见过她的,在四年前的叶青桐的家中,她是见过一次许莲的。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看,叶青桐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坚强了,也太厉害了,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纵使失明了,走在街上,好多人都认为她是个健康的人。可当许莲认出这个孩子的时候,既然泪湿了眼角。

许莲带叶青桐去了她家,是一个简单的居院,她坐在院子里,用手抚摸过石桌和石椅,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时光。许莲说这里是傅弥笙照着叶青桐家修的,院子里好多陈列都是她们家的老样子。

是的,不用她讲,叶青桐只身坐在这里,就能感受得到,但是,他保留这么多,是还牵挂着她吗?

可她是个瞎子,终究是个瞎子,而他……无可比拟的优秀,是可以站在最顶端,她永远都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当真如此吗?许莲给她讲了许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六年前,傅弥笙因为遇见了叶家,所以在叶家拜师,并不想去那天,许莲去找他,可他还是固执地留下来了。

傅弥笙说:“叶家可以教我最好的,我费尽心思留下来,只不过是想继承叶师傅的衣钵。”

叶青桐还记得傅弥笙的妈妈许莲来找他时的情形,而为什么她看到的只是表象。他的言不由衷,都被她一字一句地听进了心里。

但为什么傅弥笙不解释呢?他不是没有想过解释,但是解释又能如何?他有他的骄傲,亦有说不出的真相。

就像叶青桐一样,她有她的骄傲,也不需要有人知道她的伤痛。或许这才是钝感人的一种幸运吧,他们在面对某件事情时,早就学会了隐藏隐藏自己那颗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她的身不由己,他的言不由衷,终于还是将他们钝化成了这般模样。

许莲接着讲述,叶青桐才知道,4年前的那天,傅弥笙的爸爸在狱中自杀,他妈妈十分着急的派人去找他,所以他才不得不在她的生日那天丢下她,匆忙往回赶。许氏司机舟车劳顿,也可能是傅弥笙怕他不能见到爸爸而催快了司机,既然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弥笙当时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许莲说着,还时不时的用手抹着眼泪。

而叶青桐有如何才会想到,4年前她被送入手术室的时候,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家医院里,傅弥笙也正徘徊在生死边缘。有那么两年时间,叶青桐拼命的学习盲文,拼命的锻炼自己听力的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傅弥笙,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墙上看着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回想他们以前的有趣的事情,仿佛过了很多年。

他又像是看到从屋里走出一个女孩,左脚穿着卡通拖鞋,右脚踩一只黑色帆布鞋,一摇三摆的向他走来,又像是看到一个假小子,穿着大裤衩,蹲在小区门口和一堆人一起摇骰子。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好在,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尚且平安。

傅弥笙也会想,他会不会永远都动不了或者没有知觉,或者会死去。而当他死了之后,骨灰埋进大地,再往上面种一棵青桐树,会开花的青桐树,而当有一天她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会不会多看一眼,或者在树下停滞一会儿。

傅弥笙的“愿望”终没能实现,他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开始慢慢地恢复,就连医生也觉得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是的,他是个奇迹,他在一直在叶青桐想不到的地方和命运做着斗争,他的手指没有以前灵活,画图还是勾勒服装的边角都不像以前那样娴熟了,可他又似乎无坚不摧,他需要花大把的时间从头来过,在叶青桐看不到的地方拼命努力。

为什么呢?叶青桐听到这里,双手捂着眼睛,将整张脸埋进手心,不知道是哭是笑。为什么……为什么她和他都一样的自以为是,以为只有做了最好的自己,才能出现在对方面前。

傅弥笙向妈妈提出要出国深造,现在的他,手下的旗袍已不计其数,他的想法也时尚新颖,他设计的旗袍,将东方女人的美展现无疑,说不定,他都不记得那件旗袍了吧!那是他生平自己完成的第一件旗袍。

许阿姨答应了叶青桐,不告诉傅弥笙他们见过面,曾经都没有来打扰,现在,又何必用真相来打破他们曾在彼此心中留下的模样。

叶青桐终于穿上了那件旗袍,她第一次穿,既然那么合身,当然,傅弥笙做的真的很精致,叶青桐曾看过那件旗袍。青色的衣襟,方形环交的扣子,还有从腰间慢慢向两边延伸的梧桐花。很少有旗袍上会秀这种花,更是他曾一针一针为她镶嵌在里面的。

常椿风看到了,冲她讲:“青桐,这件衣服很漂亮,是当年傅弥笙送给你的那件吧!”

叶青桐点了点头:“嗯,妈,是呢!我前几天还看到他的妈妈了。”

“哦?”常椿风似乎是很开心,又问她:“那……你见过弥笙没?他们现在还好吗?”

“嗯,很好……”

因为很好,所以不需要打扰。叶青桐穿着那件旗袍出门了。在某条街口,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快,把这些全部整理好,送往机场。”身边也是乱糟糟的场面。她就在旁边听着,有人在前前后后的忙,傅弥笙的家在小巷子里,汽车开不过去,既然停在这条大街上,所以,她才会在街口遇见他吗?还是她太想他了,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叶青桐呆呆的站在不远处,想走却又舍不得走,她多想看一眼,看看时隔多年,他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

终于有人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奇怪女孩,“先生,那有位小姐,站在那里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你。”

傅弥笙向后转身,有那么几秒钟,他的脑子是空白的。他只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穿着一间很普通的旗袍,直到看到了旗袍上的梧桐花,他才猛然发觉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放在心底里多年,却无法提及的那个秘密。

“叶…青桐”

他追了上去,女孩也像是察觉了一样,急忙逃离。纵使她再怎么坚强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看不见了。可她一个盲人,就算她再厉害,看起来再怎么正常,又怎么可以从一个健康人手里逃掉。

一阵风吹过,她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叶青桐。”她愣在了那里,她很庆幸,他还在意她。

“叶青桐,真的是你,我……”他太激动了,以至于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原来……真的是你。”

傅弥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叶青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将头抬得很高,左转右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而傅弥笙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在曾经,叶青桐也是这样对他的。最终,他的千言万语,全转化了一句:“好久不见。”

傅弥笙带她去了自己家坐,向她介绍着这个院子里的布局,叶青桐尽量表现地自然些,就像她才初次来这里一样。可是傅弥笙却还是发现了她眼睛不对劲,傅弥笙指着院里的一处角落,冲她讲:“看那里,青桐花开花了,我记得你说过,青桐花是涩的,…没说,它一点也不美是吧!它或许一点也不美,但——却是我看见过的,最美嗯花。”

叶青桐愣在那里,许久才点头,回应他:“美,很美,可是它的美,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堪。”

傅弥笙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见了?傅弥笙指的左边,她的头却转向右边,她根本看不到,却为何要顺着他的话说很美。傅弥笙想问她,她的眼睛是怎么了,可又怕触碰到她内心的伤口,所以只能学着假装,去顺着她的意思。

他说他要去英国了,她回答:“嗯,挺好的。”

他说他要将天朝的传统,发扬光大,她说:“祝你好运。”

他说他很想她,她回答:“其实没有必要,我根本就……不想你。”

傅弥笙还是不甘心,又说那为何穿着他的旗袍?叶青桐捏了捏衣襟,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我未婚夫说我穿这件很漂亮。”她终于还是对傅弥笙说了慌,像曾经一样,她的言不由衷,终究还是被她听进了心里。

“哦?你都要结婚了。”他故作镇定的问她。“是啊,他在北京有生意要谈,我也就跟着来了。”叶青桐强忍着,说完这句花,她的大脑提醒她该走了,于是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后,她转身离开,“叶——青——桐”她停顿了一下。

“叶青桐,你当真那么讨厌我吗?在我面前,你可以对我有一句真话吗?”傅弥笙也像是忍了又忍,怕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失态,什么未婚夫,他才不相信。

“傅弥笙,我没必要对你说谎,还有……青桐花——真的很美。”她踩着高跟鞋疾步向前走去,想要快速逃离他的视线,终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叶青桐,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而傅弥笙也如受重创他瘫坐下来,面如死灰,他就是少了那种勇气,少了不顾一切去拥抱她的勇气,他在乎的太多太多,多到和她说句话,都怕不小心会伤害到她。

叶青桐回到家,便脱了那件旗袍,将它整理好放回盒子里,连同和傅弥笙有关的记忆通通锁在箱子里,决心永不打开。叶青桐决定提前结束她的旅行,她会选择一座城市,一座再也不会有傅弥笙的城市,永远待在那里,继续她的生活,直到死去,反正……傅弥笙这个名字,都将不在。

他们之间,有两次分离,第一次,他说:“我要走了。”她说:“你走……”

第二次分离,他说:“我要去英国了。”她说:“嗯,挺好的。”

他们从来没有说再见,恐怕从此以后,也不会再遇见了。

傅弥笙错过了那一趟飞机,下一趟起程的机票,他等了足足五天,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下了暴雨,像是忽如其来的,伴随着闪电和大风,足足下了一晚。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许莲敲门叫他起来,说是院角那棵青铜树断了。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穿拖鞋,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在他视线范围内,那棵不算太大的青桐树,从半腰处折断了,那个墙角的瓦砖全部塌了,都砸在了青桐树上,一片狼藉。北京,不是只下过这一场暴风雨,但是,为何偏偏,要在叶青桐走的这一年,他离开这里的这天,连这样一份念想都要被摧毁。

傅弥笙瘫坐在地上,猛然间发现——青铜树的树干里面,既然是空心的,他惊讶地看了良久,像是自言自语:“青桐树是无心的。”

他妈妈像是听到了,回答他,“傻孩子,青铜树本来就是空心的,古书中不也说,青桐无心呢吗?”

傅弥笙顿然觉悟,再看了看地上残落的花瓣,他也淡淡来了句:“青铜花……是真的美,真的很美。”

她收拾了残骸,在院里坐了许久,直到妈妈叫他,该去机场了,他才缓过神来,对妈妈说了句:“走吧!”关上门之即,傅弥笙还是依依不舍地瞟了一眼那棵树,现在它就只剩下半截木桩了,他又想到了……

“青桐无心……”

有一种树,唤名青桐,古人有云,所以,纵使他只此一份赤诚热枕都给了她,也无济于事。

从此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她的世界,他终将下落不明。

而他的深情终于也被她的掩饰渐渐的埋没了。傅弥笙再怎样喜欢她又如何?她骄傲到独树一枝,怎么可能放下所有的自尊与偏见来试着喜欢他。

只是,有些感情没拥有过却并不代表不会留下痕迹。

次年春天,是傅弥笙事业的转折点。他的旗袍,或者是他的想法吧!终于得到了认可,他的旗袍糅合了天朝的传统和外国的时尚,已经成了众多旗袍领域的制高点,在国际上掀起了狂潮。

那天,傅弥笙刚刚参加过一个发布会,不知不觉间,他又想起他一生喜欢过的唯一一个女孩叶青桐了。前几天的一次采访中,有记者问起他的求学,这样的人,他的观念和文化底蕴又是谁发展的呢?

傅弥笙提起了他的人生老师叶淮。不知不觉间,就提到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叶青桐。他说:“我的生命本该在高中那年就彻底死亡。但……我不甘心,我想有一天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空……”所以,他重新振作,开始一步一步地从头开始,他要比从前更加努力地去补。

现在的他,终于带着他应该有的辉煌走南闯北。

这些,叶青桐都知道,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播音公司。她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听关于傅弥笙的采访,然后不知不觉地掉下泪来。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个劝君一饮红窗醉的路人,这样的人生,她很厌恶。

那就去靠近他吧,“可这样一个我,拿什么和他并肩,我势必会耽误他的。”是的,傅弥笙前程似锦,叶青桐再怎样都靠近不了,就像离开时,她说的,青桐花是美,可它的美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堪。

可为什么傅弥笙不等等,一直在背后努力的叶青桐呢?因为,世人都是这样,因为知道自己爱的人在前面越走越远,所以自己才会奋起直追,可一旦前面那个人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一定会保持那个距离直到永恒。

傅弥笙想等她一句实话,明明他感觉到了她的掩饰和谎言,所以,他还是想等来一句实话。既然她不能跨越千山万水来找他,那他就跨越千山万水去陪她走。

终于,当他徘徊了许久之后,踏上了起行的路,他将一件旗袍竣工后包装,带上他的一切,打算回国了。

既然叶青桐无法停下来,那他就回去,去到她的城市,陪她一起走。

人们总是给“爱”添加各种含义,其实这个字的解释也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直到最后也没走。”

他甚至还想到,他们再次见面时,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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