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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炮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壕沟被炸出一个大洞，最靠近弹着点的两名许家军士兵直接被炸到了半空，断臂残肢，撒落一地。
炸弹掀起的泥土几乎将许恺活埋。他费劲地扒拉开泥土，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附近，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一度几乎失聪，万幸的是身体没有受伤。
许恺虽说见识过不少洋夷大炮，也亲见过这门约瑟夫大炮轰向江心许家军竹筏的威力，但见识与亲历，感受大相径庭。
只是一发炮弹，而且还没有直接落在自己身旁，其造成的冲击和杀伤力就远超想象，甚至达到了震撼的程度。
许恺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无力感，一种不管自身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力感。
如果对方不是只有一门大炮而是多几门，不是射击精度实在太差而是射击精准，那么等待着许家军的结局是什么呢？答案不得而知。
“哈哈哈，小崽子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不管是山贼草寇还是什么黑旗军，老子一炮打过去，他们全都粉身碎骨！”
终于看到了这么血腥屠戮的场面，憋了一肚子气的杜连总整个人顿如刚才的炮弹一般，欣喜若狂得完全炸开了。
“打炮，继续，打炮，将这些贼人全部炸得稀巴烂。”杜连总更加狂妄、更有底气地叫嚣着。
“兄弟们，连总大人说的对啊，不管敌人是山贼草寇还是黑旗军，我们只要有了大炮，就他妈的全不怕了。”
老奸巨猾的陈队长也不失时机地帮腔。
从始至终，尽管一直混在队伍前方，但陈队长都无比睿智地成功避开了与敌人的正面对决。动动嘴皮子、鼓噪鼓噪人心是他最大的强项，至于面对面厮杀，还是交给那些乡勇们比较正确。
可即便如此，陈队长还是越来越震撼于许家军势如破竹般的冲击力。这哪是一般的土匪流寇啊，他们阵型齐整、进退有序、动作迅猛、斗志高昂，这分明是一支锐不可当、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
陈队长想想都不觉后怕，如果己方不是临时纠集了一批死士，凭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勉力支撑，恐怕现在早就土崩瓦解、一败涂地了。
就在陈队长还没从自己有着先见之明的沾沾自喜当中清醒过来，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杜连总昏招迭出，打破了战场的平衡，导致乡勇们败退下来。
自古识时务者方为俊杰，陈队长当然是那个俊杰。他从败退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开始苦苦寻找脱身之策。
脱身之策还没想好，许恺当众的那番话却给了陈队长当头一棒。
对于许恺的喊话，陈队长可是竖起耳朵听得真真的。“只要不是首恶分子、不是洋鬼子的走狗，只要放下武器，黑旗军保证秋毫不犯。”这句话对于大多数二鬼子兵勇们来说，当然如释重负、卸掉了包袱。
可对于陈队长等少数人来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是首恶分子、如果是洋鬼子的走狗，绝不宽恕。
陈队长毛骨悚然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山贼草寇，而是有着勤王之名的黑旗军，他何苦献计献策，又是大炮又是招募丁勇的，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做个样子抵抗一下便好了。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两边都不得罪，岂不美哉？
现在好了，自己摇身一变成了首恶分子，对方只要取胜，第一个掉脑袋的不是自己还是谁？
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首恶分子当然不止陈队长一个人，当陈队长看到，在杜连总死亡逼迫下，约瑟夫大炮打出了迄今为止最精准的那一炮时，陈队长犹如垂死之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这哪是普通的一炮啊，这简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它震撼了所有人，让每个人都看到己方武器的强大，都看到对方并不是不可战胜。更重要的，陈队长还要借机尽量扳回人心。
“兄弟们，你们不要轻信了贼人的谣言，世上有哪个贼人自称自己为贼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先甜言蜜语哄骗，一旦得手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混在队伍当中，陈队长开始绞尽脑汁地大放厥词。
“退一万步说，这些人真是黑旗军，可不是黑旗军还好，是黑旗军更加可怕。大家想想，你们现在临阵放下武器是什么行为，那就是临阵投敌。我们当今的皇上早已不是什么宪宗咸宜皇帝，而是景宗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背后还有着法国人的大力支持。你们现在投靠了黑旗军，就等于是投靠了反贼，就是造反！一人造反，株连九族！”
陈队长偷换了一个概念，把放下武器不抵抗直接定性为造反，这个罪名可就太大了。
“你们今天可以投敌不抵抗，那么明天呢，贼人溜之大吉了，官兵和法国人回来了，他们放得过你们，放得过你们的家庭亲人？反过来，如果我们今天齐心协力把贼人打败了，皇帝陛下和法国人肯定会重重有赏，要钱有钱、要官升官，到了那时，我们飞石镇的威风在全国都是头一份！说一千道一万，兄弟们，只有拼死抵抗才是我们当前唯一的出路！”
陈队长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无所不尽其极，目的很明确，只有挽回兵勇们分崩离析的斗志，才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二鬼子兵勇们真就犹疑犯难了，尤其是那些昨天还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今天就稀里糊涂地被招募而来，上阵参战的众多武士、壮丁们，本以为此来就是单纯地保卫亲人家园，就是和山贼草寇死磕到底就对了。
可这个仗越打下去，这些乡勇们就越没有底气。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勇猛，远超他们认知中的一般山贼草寇，另一方面，仗打着打着，对方却打出了黑旗军的旗号，更扯出了宪宗咸宜皇帝陛下。
乡勇们听着许恺说的那多话，太深奥的他们听不明白，但起码弄清楚了两点：一是这些人自称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黑旗军，是宪宗咸宜皇帝陛下的队伍，他们保证秋毫不犯。
另一点则更让乡勇们寒心，就是他们在前面冲锋，他们的指挥官不仅不帮忙，居然还会在后面打黑枪、放冷箭，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乡勇们的心思全乱了，大多都内心存疑犹豫观望，更有部分人滋生了撂挑子不干的心思，只是暂时碍于杜连总等人的淫威，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爆发。可后来偏偏又听到了陈队长那一番说辞，这番说辞让乡勇们无不毛骨悚然。陈队长说的确是实情，当今皇帝和法国人都不是好惹的，哪个小老百姓不害怕秋后算账？
众多二鬼子兵勇们现在是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武器是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
大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深陷进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中，他们哪里能想的明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都得罪不起，这可真要了他们的命。
“打炮，打炮！”
炮位上的杜连总哪有心思去理解陈队长的良苦用心，在他眼里，一切都不重要，只有打炮才是硬道理。
“轰”、“轰”，
连着两发，炮弹直接覆盖在许恺原先隐藏的壕沟位置，炸开了。
双倍的炸药当量，双倍的爆炸威力，将许恺原先隐藏的壕沟位置彻底夷平，方圆十数米内，寸草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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