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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凡双手紧紧抓住筏面，坐在竹筏上一动都不敢动。
吴凡本以为经历了前晚的竹筏夜战，他多少见识过了这条盘水江。可此刻真正置身于这条江的江心急流间，他才真正领教了这条江水的威力。
罡烈的江风叠着巨浪，上一刻刚将竹筏推上浪巅，下一刻便把竹筏掀下谷底。每一个巨浪就似一头猛兽，咆哮着一头撞上竹筏，溅起漫天的水花，冲着竹筏上的军兵，劈头盖脸地横扫过去。
筏上的军兵，有部分颇识水性倒还淡定，可另外那些从没经历过狂涛巨浪场面的军兵，早已吓得目瞪口呆、脸色苍白。
“轰——”对岸的炮声又响了。
燕统领等人自以为这一炮又如前几发炮弹一样，不知会炸到什么毫不相干的地方，故此全不在意。可万万没料到，经过多番射击校准之后，对岸打来的这发炮弹竟直接落在了首筏的侧前方不足十米处。
哗啦一声巨响，炮弹轰然炸起一个十多米高的水柱，水花飞溅，弹片四射，首筏两个兵卒不幸被弹片击中，鲜血直流。
燕统领心里暗暗叫苦。在yue南抗法战争中他是亲历过法军炮火攻击的，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任何时候想起都让人不寒而栗。
当清晨时分燕统领又一次见识到了那种摧毁一切的炮击时，他立刻得出一个很不好的判断，那就是对岸的二鬼子已经有了那种可怕的大炮。瞬时间，那种噩梦般的回忆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当中。
其时，燕统领有过犹豫，到底要不要当众说出这种大炮的厉害，因为他深知一旦说出真相，这种恐惧会迅速传染到每一个人，搞不好甚至会动摇军心。
就在燕统领万般纠结之时，监视哨却传来了让他释然不少的消息。据监视哨观察，对岸二鬼子其实只有一门大炮，一门大炮的威力再大，影响毕竟有限。兼之后来他更是发现对岸二鬼子的炮击非常不靠谱，东一炮西一炮，漫无目的乱射，与经历过的洋鬼子的炮击有天壤之别，他这颗一直悬着的心基本落地了。
可现在不同了，刚射来的这发炮弹竟鬼使神差般地落到了竹筏附近，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如果稍微再靠近几米，燕统领不敢再想下去。
竹筏方阵上的军兵和船工也被这次炮击惊到了。就在身边，就在刚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响，一种随时都能把人撕成碎片的魔爪瞬间与他们擦肩而过，在他们眼中，这个魔爪一旦展开，便如死神露出狰狞的微笑，只要被魔爪抓住，那就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轰——”对岸的大炮又响了。
似乎受到前一炮的鼓舞，间隔时间很短，对岸马上又射出一炮。
听着炮弹飞行的尖啸声，燕统领脸色大变，用嘶哑的声音急促叫喊道：
“卧倒，都卧倒！”
众将士、船工惊慌失措地卧倒在竹筏上。胆小一些的更是闭紧双眼，双手捂住了耳朵。
就在众人都觉末日来临的时候，炮弹却远远炸响了。这一炮落在了距离竹筏方阵几十米远的地方炸开，炮击又开始变得不靠谱了。
众将士精神高度紧张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果，大家互相看着彼此的狼狈样，谁都不免难堪不已。
“这是什么鬼大炮啊，躲了半天一点屁事都没有。”
“是啊，刚才那一炮差点没把我吓尿，这一炮又半点挨不着边。”
“这大炮有一下没一下的，到底躲还是不躲啊。”
“要躲你们躲，反正我是不躲了。”
众将士议论纷纷。
燕统领、吴凡二人同样一脸狼狈地坐起身。
吴凡揉了揉刚才仓皇卧倒时被撞疼的手臂，他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脑子一片混乱。
“燕统领，你与洋鬼子正面交过手，你帮分析分析，今天对岸这大炮打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吴凡问向燕统领。
燕统领铁青着脸摇摇头。“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大炮很厉害。刚才你也看到了，即便炮弹没有直接命中，只要挨近了爆炸，非死即伤。”
“这大炮厉害是厉害。”这一点吴凡自然认同，刚才近距离爆炸的那一炮确实把他吓得不轻，只是他产生了一个疑问。“不过、不过这大炮的准头就不好说了，难道这种大炮的准头都这么差？”
如果真如吴凡料想的这样，对岸二鬼子的打炮准头都很差，己方渡江还是无所畏惧的。
“或许，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性。”燕统领想了想，迟疑地答道：“对岸的大炮是刚装上的，炮手也是一个新人，所以......”
燕统领的话音未落，“轰——”对岸的炮声又响了。
燕统领稍有犹豫，这次该不该出声示警，天知道对岸这一炮会打到哪。只是如果自己不发出卧倒命令的话，手下这些兵卒大多未经历过炮阵打击的，他们会否躲避？
就在燕统领稍稍纠结之时，炮弹炸响了。这次炮弹直接落在竹筏方阵的后面，距离尾筏不过两三米。炮弹掀起的巨浪一下子就把本已残破不堪的尾筏撕成粉碎，大片大片的竹屑残渣被强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向最靠近尾筏的倒数第二筏横扫而来。
“哎哟”、“哎哟”，坐在倒数第二筏最后几个兵卒，因前次无效躲避而对大炮的威力掉以轻心。当大炮此次如此近距离的爆炸，没有丝毫准备的他们，上一刻还在目瞪口呆地傻傻呆坐着，下一刻便被炮击溅起的碎片通通撂倒，又伤了几人。
“你们是猪啊，大炮打来了都不知道卧倒？”燕统领怒了，在他印象中，面前这些许家军都是个顶个的精兵强将，可谁料想却连躲避炮火袭击的基本动作都不做，他能不窝火吗？
“立刻传我将令，如果再有炮击，不论打到什么位置都必须卧倒躲避，否则军法从事。”燕统领也是发狠了，他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命令发出，燕统领余怒未消地转过身，身旁的吴凡紧闭双唇，牙齿咬得咯咯响。二人没有对话，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们就从彼此的眼睛里都读到了一种深深的惊悸。
好险啊，刚才若不是果断放弃了残破的尾筏，将筏上人员全部转移出来，那十几条人命此刻恐怕就葬身鱼腹了。
可躲过了这一炮，暂时没事，那下一炮呢，天知道下一炮又会打到哪？那种听天由命、毫无办法的感觉让燕、吴二人几欲发狂。
“快躲、快躲啊，前面有好多礁石。”首筏的一个兵卒突然大叫起来。
原来，就在众人都被炮击折磨的心神俱疲之时，首筏的前方突然冒出一组礁石群横亘在前。
由于掌舵的黎老三和另一个船工早前被一连串的炮击吓坏了，光顾着躲避炮击，注意力不集中，没能及时发现前面的礁石群，待一个兵卒率先发现了礁石群而大喊大叫之时，礁石群已经近在迟尺，急流快速卷动着竹筏，径直往礁石群撞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炮击、礁石、急流、险滩，随便一个都足以让竹筏方阵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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