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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打欧阳平儿想到了溜索这个办法，她就一直为如何实施这一方案的细节问题而苦恼。其中如何登上飞龙嘴便是实施这一方案的最大障碍。
刚才欧阳平儿之所以三缄其口，迟迟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也并不完全是故弄玄虚，实是心中有着极大的顾虑，那就是她始终没想出克服这个最大障碍的好办法。
作为一个前世的学霸，欧阳平儿早就练就了良好的思维习惯。她把能想到的解决方案一一排列出来，然后逐个认真推敲，什么泅渡的、潜水的，抛索牵引的......这些解决方案最终全被她一一排除。
原因很简单，这些方案要冒的风险都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破釜沉舟。
不过无论怎样，欧阳平儿有一点坚信不疑，那就是她坚定地认为，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溜索一定是个上佳的渡江方案。
为此，欧阳平儿本欲打算先不张扬，私下里和众船工们好好合计此事，毕竟他们对这条江水更为熟悉，想必也更有办法。可谁料想半道就被许恺设计下套，不得已道出了心中所想。
当然，欧阳平儿也清楚，没有中途杀出的吴、燕这两个二货，许恺断不会那么着急地亮出底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现在好了，黎老汉满心顾虑的一句话，轻易打掉了众人的高昂兴致，但在欧阳平儿听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她从黎老汉的话里似乎听出了另一番玄机。
“老人家，您的意思是这个时节只要有渡船，也能够登上飞龙嘴？”
这个问题让黎老汉罕见地犹豫起来，久久没有作答。稍年轻的黎老三性子最急，便抢先回答道。
“对啊，前几年我就亲眼见过，老黎大哥为了帮助对岸那些王八蛋，冒险在大洪水时上过飞龙嘴。”
“就你多嘴。”黎老汉对着黎老三吹胡子瞪眼道。对黎老三的擅自回答，他颇为不满。“我那时可是驾着渡船上去的，现在渡船没有了，如何上得？”
黎老汉的反应让欧阳平儿更觉兴趣。“老人家，当时的情况怎样，您详细给我们说说呗。”
“唉，说起那次上飞龙嘴，还真是因为对岸那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们。”话已至此，黎老汉不得不开口了。
“那年也是发了老大的洪水，江水从上游推下了好多树枝木根，不巧正好挂住了北岸的缚龙索。也是对岸那些王八蛋们偷奸耍滑，在年初更换他们自己的缚龙索时，就没有捆牢缚龙索，树枝一挂，他们的缚龙索就从捆索的石槽里松脱出来。幸亏石槽旁还有一处尖石能挂住索头，北岸的缚龙索这才没被马上洪水冲走，但也非常危险了。”
黎老汉回忆起往事，沧桑的面容迅速被无尽的懊悔与忧伤占据。
“对岸那些王八蛋们当时都急红眼了，他们知道小老儿我是这一带最会驾船的，便连夜过来央求，好话说了一箩筐，非要我冒险驾船登上飞龙嘴，帮他们重新绑住缚龙索。最后连官府都惊动了，也帮着他们一道劝说。”
黎老汉长叹一口气。“都怪小老儿我一时糊涂，本以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有难，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所以经不住他们的央求，我就答应了。可谁知道我这一糊涂，就害死了我家小五和村里的另一个好小伙子，两条人命啊......”
话到此处，黎老汉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
许恺见状，亲自端起一杯热茶，上前安慰道：“老人家，您先喝口茶。别太伤心了，年纪大了身子骨要紧。”
黎老汉哆哆嗦嗦地接过茶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起这事，不光老黎大哥，我们枫树村男女老少谁不难过？”见黎老汉太过伤心无法开口，黎老三便代替他往下说道。
“我亲眼看到，当时老黎大哥带上了全村最能干的十几个小伙子，驾着渡船，顶着急流，硬生生地与急流搏斗了一个多时辰，才从飞龙嘴的侧面慢慢靠上去。可光靠近飞龙嘴不行啊，还要爬上四五丈高的飞龙嘴顶尖才行。”
黎老三看了一眼伤心不已的黎老汉。“老黎大哥真不愧是驾船的一把好手，不知他想了什么办法，竟把渡船卡在一个礁石缝里，稳稳地停靠在飞龙嘴侧面。就这么地，船上的小伙子们用叠罗汉的方式，硬把黎老汉家的小五和另一个小伙子托上了飞龙嘴。”
黎老三的口才明显比黎老汉利索许多，通过他连说带比划地讲述，欧阳平儿仿佛亲历一般，将当时的情况一幕幕还原在脑海里。
“大家本以为只要爬上了飞龙嘴，事情就好办了，可谁料想更凶险的事情还在后面。当时缚龙索上挂着的树枝又大又沉，急流不停地冲刷着树枝，带动着缚龙索剧烈摇晃。平时两个小伙子随便能拉动的缚龙索那时已变得几乎拉不动了。小五和那个小伙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刚把缚龙索捆回到石槽里，缚龙索突然一个大晃，小五和那个小伙子根本不及躲闪，就被扫落到飞龙嘴下的礁石漩涡里......”
“两条人命啊，一摔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黎老汉更是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黎老三情绪更显愤恨。“老哥，我们再哭也没鸟用。想当年，我们是为了对岸那些王八蛋们才丢掉两条人命的，可他们呢，就草草付了几个丧葬费，其他事情一概不理。为这，我们枫树村气不过，和他们闹过几次，但哪次都没讨到便宜。今年对岸那些王八蛋单挂缚龙索，肯定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枫树村。他们那些黑了心肝的，迟早要遭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们被他们欺负惨了。”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各位将军愿意帮助我们，我们枫树村今天要好好出口恶气。”
......
众船工纷纷不再沉默。
“各位老哥说得对，我们不能总被欺负，我们要反抗。”许恺慨声站起，对着黎老汉说道。“老人家，莫要悲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请您和其他老人家想出办法，让我们登上飞龙嘴，夺下缚龙索。”
黎老汉有点踉跄地站起来，痛苦和悲伤仿佛让他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掌揩掉泪水，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将军啊，不是小老儿不想，小老儿做梦都想为小五他俩讨个说法，可是没有渡船我们真的上不了飞龙嘴，上不去啊，我已经害死了两个人，我不能再害了将军啊......”
“老人家——”许恺还欲再说，欧阳平儿却抢上一步，给许恺使了个眼色。
不能再紧逼下去了，欧阳平儿作为一个医者当然知道，黎老汉现在已经伤心过度，这个年纪的老人，真要逼紧了，随便一个毛病上来都是要命的。
欧阳平儿扶着黎老汉坐下。“老人家，别激动，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许恺自觉地退后一步，不再言语。他不知不觉间就与欧阳平儿配合得非常默契，无需说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双方很容易就能明白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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