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管事离开后，白羽的院子再次迎来了客人。一身一等大丫头的装束，面容清秀五官端正，十足的美人坯子。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她脸上的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此时伤痕周围的皮肤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狼狈。
不错，此人正是穆妍身边的大丫头芸香。
听完芸香的转述，白羽没有丝毫怒气，仿佛郑氏母女算计的并不是她，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温和了几分。
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白羽越是生气笑得越是温和，若是伴随着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那就证明白羽动了气要整人。
而此时白羽的手正搁在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抬头看向面前跪着的芸香，对一旁的红月吩咐道：“红月，去取十两银子给芸香姑娘。”
“是。”红月应声。
红月是先前白羽命风荷新买来的丫头，兰姑姑调教了一段时间后被白羽同红锦一起提了二等丫头。
紧接着，白羽又问芸香：“需要我派人帮你送过去么？”
芸香摇头，“多谢大小姐，芸香自己送去便可。”
“也好。”白羽站了起来，俯身便要将芸香扶起来，顺手又递过了一个小巧的瓷瓶，声音轻柔恍若天籁：“女孩子破了相可不好，这是揽月阁的新品，据说对这种划伤最有效了。”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芸香话未说出口，白羽便已经将瓶子塞到她手中抽身离开了。
手中瓷瓶传来阵阵冰凉的触感，一如芸香此时的心情。苦笑一声，终究还是将瓶子收了起来。
她不收又能怎么样？大小姐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想要找个理由处置了自己再容易不过。
白羽将瓶子塞给芸香后就离开了院子，只留了红月一个看守院子，而她自己则带着风荷和红锦走在了去前厅的路上。
先前徐管事离开时告诉她相爷让她去前厅，原本白羽是打算换完衣服就去。不曾想芸香会在这时找来，还带来了这么个消息。
“小姐这般作为是想要收买芸香？”红锦有些奇怪，那瓶子里装的可是小姐用了半个月的功夫亲手制成的薄荷膏，还加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一共只得了五瓶，珍贵得紧！送给芸香，难免有些浪费。
白羽看了红锦一眼，笑着摇头，“不，芸香了没有那么好收买的。”芸香是家生子，从小就跟在穆妍身边，像她这样的婢女是最难收买的，与其想办法收买，还不如费点儿力气安插眼线划算。她这么做，不过是要在这对主仆间制造点矛盾罢了。
红锦和红月两个丫头各有所长：红锦有一双巧手，各种各样的发式都难不倒她，甚至还能够自己创新，白羽虽然懒，但也是爱美的，所以就留下了她；红月为人机灵，做事也沉稳，白羽就留了她在平日里在相府各处和人套近乎打探消息。
便是红月打听到芸香的老母病重急需银子，而那段时间荷香院上下因为准备春日宴的事人手不够，是以穆妍根本没有准有芸香的假。红月将这件事告诉了白羽，之后白羽借着这件事让芸香在穆妍的茶杯里动了手脚，于是便有了春日宴上的事。
“那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红锦的疑问，白羽笑而不语。
风荷拉了红锦一把，低声道：“红锦，有些事不是你还问的，主子的想法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
红锦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奴婢知错，还请小姐不要怪罪奴婢。”
“下不为例。”白羽淡淡道。
“是。”
“小姐可知相爷所为何事？这都快到午膳时间了。”风荷看了看天，心里犯愁：当初这女人曾经说过会拿回属于大小姐的东西，但是这才多长时间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她这么很怀疑这女人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忘了那五百两银子了么？难得才过了两天就决定了，真是不容易啊！这回要是再努力一下，说不定还可以把嫁妆拿回来，一举两得。”白羽一想到那么多银子以后都是她的了，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郑氏这两天砸锅卖铁凑够了银子没！
风荷无言，她果然还是应该相信这人的，这人在银子上什么时候马虎过？
……
“大小姐好大的面子啊！居然让相爷等了你许久。”
白羽刚一进门，便听到郑氏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好心情立马没了一半。
“瞧姨娘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不孝似的。父亲派人去寻我时我正在沐浴，总不能让我衣冠不整得来见父亲不是？是以才迟了。”白羽的语速极慢，一字一句中都透着漫不经心，完全不把郑氏当事儿。
“……”郑氏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开口。大中午的沐什么浴？鬼都不信！
“行了！”穆相原本也没打算在这种事上为难白羽，毕竟最后总是她有理。是以阻止了还想继续怼郑氏的必须，对郑氏道：“给本相解释一下那五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相爷，这件事……”
郑氏自然不会是蠢的，原本她以为穆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白羽会将银子直接送到穆相书房，这回就算是穆相想要不管都不行。
白羽瞅了眼穆相，然后看着郑氏道：“姨娘既然不想说就干脆不要说了，原本姨娘也不用拿那五百两，说来还是雨儿的错。”
郑氏见她这么说，原本想接驴下坡，谁知白羽又继续道：“要是雨儿想买东西直接让人去找姨娘不就行了，还要让姨娘担心雨儿买东西不方便，是雨儿的错。”
你到是好意思说！不说郑氏，就是穆相都想拍死面前的少女。不过转念一想，这般能言善辩，到不愧是他的女儿！
“夫人，雨儿如今也要出阁了，你和她怄什么气？银子的事到此为止，至于雨儿的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是今日就交割清楚。雨儿你说呢？”
白羽颔首：“父亲说的极是。女儿近日正巧找到了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上面划掉的是大哥的那份。”
不得不说当初林氏确实是想给女儿留一份好嫁妆的，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林氏刚生下穆雨后便闭门不出，甚至是不管女儿死活。
东西是能拿回来，可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也不知道林氏若是知道自己的漠视间接害死了穆雨，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然后，郑氏一脸恨不得咬死白羽的表情听风荷念那张单子，每念一处，郑氏的脸便苍白一分。
“就这些了。”风荷将单子递回白羽的手上，白羽随即给了穆相，“女儿先前看过，那些个珠玉首饰以及银票共有纹银八千两，那些铺子折合成银两约莫是五千两，当然是在没有亏空的情况下，所以一共是纹银一万三千两。除去这些，还有一些藏书孤本，没办法估算。”
“嗯。”穆相看着单子，知道不要所言不虚，“那亏空呢？还有多少没补齐？”
“这倒是不太好算。”不要似笑非笑地看向郑氏，话锋一转，道：“女儿先前和月熙姑娘大致算了下，其实亏的也不算多，扣除利息是一千四百二十五两三钱八分。”
“……”穆相有些无语，这叫大致算了一下？
“不过看姨娘的样子，如今大概是没能力补齐了，那我也大方点儿……”
白羽说到这里，郑氏心中一喜，以为剩下的银子她不要了，然而……事实证明郑氏想多了。
“零头我不要了，就给一千四百二十五两好了。”
“……”果然够大方！
随后在郑氏哀怨的眼神下，穆相直接派人将东西搬到了雪梨园的库房，还当着郑氏的面叫来了如今掌家的韩二太太给白羽添了妆，足足凑了一万五千两，至于郑氏欠的那一千多两银子则是要在白羽出嫁前补齐。
……
“无殇，你媳妇够狠。”楚王府中，洛念辰听着听琴汇报的结果，嘴角直抽，“先前郑氏确实没把亏空补齐，可也没这么多啊。”
“能狠敲一笔的情况下不多敲点儿，倒真不是她的风格。”夜无殇听后，给了这么句话。
“那为什么不直接凑整数？”一千四百二十五两三钱八分？
“这个你还是直接去问她好了。”夜无殇表示他也不知道。
洛念辰想了想，点头。确实去问雨姑娘才是好办法。
“对了，我先前听凤七说在北齐时偶然得到了一颗奇怪的珠子，和你一直找的差不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废话！”
……
“楚王殿下亲自来访，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白羽坐在院中的梨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盏茶，一盏被白羽拿起，而另外一盏依旧放在桌上。就白羽此时的样子，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坐得比种在地上的树还稳当。且一脸“你来做什么，姑娘很不欢迎”的表情。
“小情儿你也太没诚意了吧。”夜无殇无语。
“没关门放雪球就不错了，你还真想我去欢迎你？”白羽低头喝茶，热茶腾起的雾气遮挡住了她那张精致的笑脸。
夜无殇不解，“雪球？”
白羽放下茶盏，伸手往院墙根下一指，“喏，就是它。”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雪白如球的不明生物正蹲在那里……刨坑？
“还真是雪球……”
那是只罕见的雪狼崽子，浑身上下只有四只爪子上有少许的灰色毛发，倘若忽略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倒是真同一只毛球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前些天进宫时太后给的，好可爱的对不？”
白羽看着墙角的雪球作花痴状，夜无殇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绿光？
为什么太后会送她这个啊！
“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
“不是狗么？”白羽疑惑，“你以为它是什么？”
“明明是狼……”
“是狼？不是狗么？”白羽将跑过来的雪球抱在了怀里，“不过就算是狼又怎样？”
夜无殇此时心中已经无语到了极点。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夜无殇低头喝茶，听到白羽这么问，头也没抬，道：“请期。”
“请期啊……请期！”白羽抱着雪球跳了起来。
“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爷是直接省了三礼，总不能只下聘吧。”
“也是，日期哪天？”白羽渐渐淡定了，缓缓坐下问夜无殇。
“五个月后的初六。”
“五个月啊，时间还长。”白羽放下雪球看向夜无殇，五个月，看来不能拖了。
“你着急？”
“没有！”
“你就是着急嫁给爷。”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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