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啊？”天明听得一头雾水，回过头去问盖聂，“大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月儿道：“天明，你还记得我说过父母的事情吗？”
“记得啊，你说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你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们。”
“我没有说实话，其实，我的父亲是北方燕国的太子，母亲是美丽高贵的太子妃，而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高月公主。”
这时候天明才想起刚到医庄的时候，医庄门口挂着的木牌上不就是写的燕国文字吗？那时还是月儿读出了上面的内容，天明渐渐明白了一切。
“冬天的燕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冬天最深的日子里，天空会下整整一个月的大雪，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个白银般的天地，远处的山脉，近处的宫殿，都是纯白色的。”
月儿娓娓道来，空灵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大家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那是个没有战火，没有伤痛，没有血腥的纯白世界。而月儿的思绪早就回到了那年的冬天。
“在六角形的雪花飘落的最后一天，就是燕国最盛大的节日，大家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戴上最闪亮的头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聚集到宫殿前的广场，用几百根大木头点起熊熊的篝火，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大家唱着歌，跳着舞，喝着燕国特有的烈酒，酒的香味远远的飘散，浓浓得连不喝的人也会醉倒。”
月儿又想起了那天，她穿着漂亮的新衣服，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她的身旁就站着母后和蓉姐姐，她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爱，那个时候月儿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蓉姐姐，我好看吗？”月儿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端木蓉。
“好看，月儿以后会和王妃娘娘一样好看。”
“那父王也会像喜欢妈妈那样喜欢月儿吗？”
太子妃爱怜的抚摸着月儿的头：“傻月儿，你才是你父王最最喜欢的人啊！”
“真的？”
“你看父王来了，你自己去问他就知道了。”
“呵呵，呵呵，我要听父王亲口告诉我。”月儿笑着奔向大殿外，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个时候她是真正的公主，没有忧伤，没有仇恨，有的只是所有人对她的疼爱。
可是，可是幸福是那么的短暂，当你还来不及细细体味它就结束了。
在绽开的烟火中红色的血光乍现，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惊叫声，哭泣声……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被掀翻，火光四现。月儿看到了鲜血，杀戮，她怔怔的站在那儿，眼神中流离的是惊怖，是恐惧。
无情的屠刀一次次的挥下，倒下的有老者、妇人、甚至孩子，整个天地都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战火似乎烧得太快，整个燕国很快变成了修罗地狱，曾经的无忧无虑，曾经的幸福美好，随着无情的战火化作尘土。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黑色盔甲的人来自秦国，如果不是他们，我的父亲将会是燕国至高无上的王，而我也会永远是他最最喜欢的。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月儿还在继续诉说，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却没有停止对那段往事的回忆。
月儿看见母后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父王：“现在秦国到处在搜捕你，连燕国也抛弃了你，求你不要再出去了……”
“一个没有国家的君主，一个没有家庭的男人，我要改变这一切，这是我必须做的，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不为所动，言语中颇有几分慷慨激昂，可是月儿觉得他很陌生，那还是疼爱自己的父王么？
“你每次出去，我就会睡不着觉，我们的女儿常常哭着要爸爸呀！”太子妃做着最后的哀求，可是燕丹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要怪你的父亲，不要怪你的父亲……”月儿看见母后望着她的方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她怎能不怪？又怎能去怪？这一切又到底该去怨谁？秦国？嬴政？
月儿拼命的奔跑着，她不理会母后在身后的呼唤，任凭脸上的泪水被风吹散。远远地，她看到了父王的疲倦的背影，在父王的前面，是一个剑客，她没有看清剑客的样子，甚至连剑光都没看清，她只看到父王倒了下去……
端木蓉已经抱住了满脸泪痕的月儿，那些回忆有着太多的伤痛，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怎么承担得起？
盖聂道：“如果要我死的话，当时根本就不必救我。”
“月儿，这不是真的，月儿是好人，这不是真的！”天明拼命的摇头，他不相信，不相信月儿那么善良的女孩子会骗他，更不相信月儿会做出伤害大叔的事来。
“其实我早说过，我的性命是墨家救的，如果墨家要我死，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你眼中只有你的剑，你就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吗，若你死了，他们的死毫无意义。”慕言冷不伶仃冒出了这样一句，眼底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仇恨。
“慕言姑娘此言何意？”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无论是你还是天明，你们走到这一步，都是那些人用鲜血铺成的道路就可以了。今后可能还会更多！”
也许只有像盖聂那种人才能无惧死亡，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死亡可怕，那些仇恨，那些宿怨，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然而，他依旧平静，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狂躁，一个真正的剑客，从不为这世间的任何事而动容，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把剑。
“剑，只为剑道而生存！剑客手中的剑承载了太多太多……”慕言有些莫名其妙说着，然后便晕倒了。
（八）
待慕言醒来，众人已经平安到了木鸢上。抬眼，便是端木蓉关切的眼神，“言儿，你醒了”
晃了晃还昏昏沉沉的脑袋，慕言坐了起来，暗自埋怨，该死！
一碰到他的事情就冷静不下来了。这阴阳家的咒印还真是麻烦，不过这咒印也控制不了她多久了。只是不知道蓉蓉有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咒印，发现了这就糟了。以蓉蓉嘴硬心软的性子……
慕言看向身侧的端木蓉问：“蓉蓉你们没事吧？”
端木蓉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只是在慕言看她时，便收起了，“没事。很快就到机关城了，你先睡会吧。”
“嗯”心细如她，又怎么没有发现了，只是……蓉蓉，对不起，我不该将你卷进来的。
驾驶着机关鸟的班大师疑惑，道：“刚才有件事情很奇怪，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情？”端木蓉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就是想不明白。
“之前我看到你们被赤练的蛇阵包围，就放出四爪铁蜘蛛，目的是冲散蛇阵，抵挡赤练。”
一听见什么’四爪铁蜘蛛’，天明坐不住了，此事可事关月儿的安危，“四爪铁蜘蛛？哇，老头，那只会走路的大箱子是你放的呀？我们险些被它害死，月儿就是被它逼下悬崖的。”
班大师偏过头来，一脸凶狠，“我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小子，别乱插嘴。”
毕竟是墨门中人，端木蓉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机关兽出现了失控的情况，没有按照你的设计攻击？”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它这样乱来，真的差点伤到自己人。难道是……”
不等端木蓉与班大师继续说，慕言便率先开口：“墨家机关，木石走路。欲攻下机关城，秦国不可能不考虑与与墨家争斗了三百多年的公输家族。”有时花时间谈论已有的定论，还不如直接说出结论。
就是因为如此，不光是班大师与盖聂就是连端木蓉也神色不明看了慕言一眼，只剩一脸好奇什么都不知道的天明干着急：“什么“青铜开口，要问公输”？公输家族？大叔，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盖聂也不着急，慢慢道来，这些天明迟早是要知道的：“自从墨派祖师爷创立墨家以来，凭借精妙无比的机关术，墨家一直在各大门派中独树一帜。四百年来，墨门精神不断发扬光大，墨家弟子遍布七国，与儒家、法家、道家、兵家并称五大门派。”
“呃？墨家、儒家、法家、道家、兵家，五大门派。呃，好复杂呀！哦，对了，大叔，你是鬼谷派的，五大门派中怎么没有鬼谷派啊？”
“鬼谷派是小门派，几百年来都是一脉单传，弟子人数很少。”
自家大叔都这么说了，天明只好乖乖吐了一个：“哦”
遇到这样的话题，班大师又怎么不一块说点什么呢：“你太谦虚啦。鬼谷派人数虽然少，但每一代的传人却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
的确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只是纵与横的残酷命运却是无法避免的，纵横必定有此一战。
……
突然一只鹰向班大师飞来，毫不留情袭击了班大师：“啊！混蛋！瞎眼的疯鸟！乱飞乱撞，见着鬼啦！真可恶！怎么回事？我的手臂动不了啦……”
慕言很快反应了过来：“鹰爪上有剧毒，快点闪开！看后面！”
“好大的鸟，鸟上好像有人！”
白凤凰！没想到卫庄竟连他也派来了，看来纵横之战是无法避免了。
慕言立刻站了起来，刚想拿剑，才发现自己右手之前受了伤，根本无法使剑，只能看眼前形势越来越糟糕。
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无力感。亦如多年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当了那么久的剑圣，盖聂又怎会不清楚当前的形势，立刻做出了布局，“看起来，他们要发动进攻了。我和端木蓉姑娘负责阻挡敌人，班大师，你来指挥月儿驾驶。月儿，可以吗？至于慕言姑娘，你应该能保护自己吧？”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盖聂的安排了，不过只此一次：“我没问题，蓉蓉你们小心。”
“嗯，言儿你也是。”虽然不知道慕言在外的九年经历了什么，但端木蓉至少知道慕言有自保的能力，从上一次天明无意飞出的斧头中慕言的出手就知道了。
面对大片鸟群的来袭，既然是被操控的鸟类，那……慕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抽出了腰间放置的一根短笛，吹了起来，她曾在一本书中见过一种以音律控制动物的方法，虽然不知道行不行的通，但还是吹起了手中的笛子，当然其中还注入了自己的内力，不然怎么控制。
不过还真的有用，虽然空中的鸟群只是呆滞了一瞬，但对于盖聂这样的高手一瞬的机会就足够了。
至少眼前的危机是过了。
墨家机关城，人世间的最后一片乐土吗？慕言嘴角上扬了几分，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脉发呆，那里便是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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