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香一行，翻过小山包，就听到山下屋里吵得凶。他们加快脚步，很快到了赵传斗家屋后，就听到了屋里刻薄的叫骂声和叮叮当当的激烈的打斗声：
“……好你个赵传斗，我回娘家才三天，你就把个家搞得像猪窠。你，你，你是冷酷无情的畜牲，毫不记我的恩情，可我，可我不是猪，还是人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吃穿我可以种地缝衣，你总得给我个落脚的地方。你看你看，这把菜刀被你砍成了锯条，怎么能切菜？锅子也给打破了，以后，以后怎么做饭煮猪食？赵传斗，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这个屋里，这个屋里只能活一个！”
情况危急，赵柱子抢先一步踹开侧门，只见赵传斗老婆用那把缺得像锯条的菜刀向赵传斗猛砍过去，赵传斗慌忙用锄头把来挡。赵柱子猛扑过去，一把夺过菜刀，丢到地上，又去抢赵传斗手中的锄头把。锄头把未抢到，赵柱子的倒反给赵传斗当胸一把揪住：
“柱子牛，你来得正好。过去许多事我做得不好，你可以骂我、打我，可你不能狼心狗肺，欺骗我，说煮饭的锅子是刁斗，让我给敲破，今后，今后我们只能做野兽，什么东西都吃生的。”说着扬起锄头把就打。赵柱子眼明手快，一手钳住锄头把，一掌推开他，赵传斗跌倒在地，四脚朝天。赵传斗的老婆，开始把丈夫当恶老虎打，可当丈夫被赵柱子推到在地时，立刻转过一百八十度的弯，为丈夫帮腔，恶语相加：
“柱子牛，你，你，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会烧阴火。你告诉我们家的黑猪子，说刁斗就是梆子，我们家的黑猪子信以为真，照着你说的做，锯檩木、拆猪栏，用菜刀来剜空檩木做梆子，把个家糟蹋得像猪窠；后来你又说刁斗就是铁锅，引诱他将锅子当作刁斗敲。现在铁锅敲破了，我从娘家带回粽子没锅煮，带回半边鸡没刀切，你，你逼着我们吃生的，今后这日子真没法过，没发过呀。柱子牛，你，你，你真阴毒！”说时，一双手擂鼓似的打赵柱子
“嫂子，嫂子，这，这，这你冤枉我了。”赵柱子拨开赵传斗老婆的手，解释说，“现在你可以当着众人问问你丈夫，到底是我骗了他，还是他脑子进了水？他锯檩木、拆猪栏做梆子的时候，我还在外婆家为外婆劈丁柴，没有电话机，我怎么能在十几里外的外婆家教唆你丈夫锯檩木、拆猪栏？何况你丈夫过去和我结了冤家，他怎么会听我的话？嫂子，事后我听人说了这事，我马上丢下斧头赶回来，劝他不要乱搞。我向他解释，刁斗不是竹子、木头做的，它是像煮饭的锅子一样的东西，我还翻到古书上的记载给他看，希望他再不要敲着梆子巡夜出洋相。可是书上明明白白写的白纸黑字书，他瞧也不瞧一眼，我便将那本书留在你家里。谁知他也没去看，竟将铁锅当刁斗，用锄头把猛敲，锅子破了，你，你能怪我吗？”
“不怪你，我去怪谁呢？你刚才也说刁斗是煮饭用的锅子，还咒我老祖宗是火头军，白天给士兵做饭，晚上敲着锅子巡夜。要是没有你这么说，我怎么会将饭锅当作刁斗敲？柱子牛，你，你，你，你今天得当面鼓，对敲锣，老老实实说清楚。”说着，赵传斗又怒气冲冲地揪住赵柱子。
“赵传斗，听说你和老婆拿起刀棍动真格打死架，我们怕闹出人命，才来劝和，谁又料到你们打的是里手架，现在你们连成一气，刀枪对准我这个劝架的。好，好，你们打，狠狠打，打破脑壳、打跛脚，打个你死我活，关老子屁事！赵柱子，我们走！”实竹子见赵传斗横蛮无理，十分气愤地说，拉着赵柱子走。
“实竹哥，要走也得把道理说清楚，免得他们错误地认为他们家的那摊子肮脏事，是我造成的。”赵柱子甩掉实竹子拉他的手，转过脸来对赵传斗说，“不错，我是说过刁斗就是煮饭用的锅子。但书上还写着，刁斗‘铜质，有柄’，这话告诉我们，刁斗是用铜制做的，还有个‘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把’。铜做的锅子敲击起来不会破，声音比铜锣还响亮。古人聪明，一器两用，白天用来做饭，夜里敲着巡逻。”说时，赵柱子拿起书本给赵传斗看，“赵传斗，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注释上是不是这样写的？我说的话你不听，叫你看注释你不看，好心当作驴肝肺，竟把铁锅当作刁斗用锄头把敲，打破了锅子吃不上饭，自作孽不可活，关我什么事？”
赵传斗拿起书本一看，“铜质，有柄”四个字赫然在目，再也无话可说。这下赵传斗的老婆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发疯似地尖叫着扑过去，劈劈拍拍打了丈夫好几巴掌，决绝地说：
“赵传斗，你这个兔崽子，自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诬陷赵柱子又骗我，让我里里外外不是人，成了不懂世事的猪八戒！兔崽子，我们的夫妻情走到尽头了。没有锅子没有菜刀，只能吃生的。猪也是条命，把它放出来吃草，不会饿死，我不是猪，不能吃草，呆在这个家只会活活给饿死。现在我把猪放出来，你你你，你就跟着它去吃草吧！没有你这个冤家，我还有娘家，我就是嫁个叫花子也比你这个黑猪子强。今后你我一刀两断，你你你，你再也别找我。”说着，背着从娘家回来背的袋子，打开猪栏门放猪，猪似乎也通人意，舍不得，竟然嗷嗷地叫起来。
赵传斗听说妻子要回娘家，而且以后再也不回来，便像棵给狂风猛刮的树，垮塌一声倒下，接着坐起来，像一个突然失去母亲的小孩，哇哇哭起来：
“老婆，老婆，这些年你像妈妈养育儿子一样照顾我，你离开了，我，我，我就没法活！这些年我让你受尽百般苦，还受牵连遭社员辱骂。老婆，老婆，我冤枉了柱子兄弟害苦了你，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是畜牲，是畜牲！”说着，就劈劈拍拍扇自己的耳光，全然丢了往日凶神恶煞的张飞像。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这个人站着死，竖着埋，砍头只当风吹落草帽，就是看不得堂客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伤心伤意哭。”实竹子看到赵传斗哭得像个泪人儿，有几分恶心，又有几分同情，不由得大声吼叫起来，“洋芋头可以煨着吃，鸡鱼肉可以吊起来用火烧，原始人没有铁锅子照样活得好好的，活人不会让尿憋死，哪个，哪个像你赵传斗这副熊样子。今天我就不念旧恶，为你出点中用的主意。下放食堂后，食堂落下的那只潲水缸，比常用的铁锅大。它是陶制的，在没有铁锅指标、买不到锅之前，你们将就用一用，煮饭、煮猪食都可以，只是陶缸传热慢，要多烧点柴火，不过，你们家后山柴草多，多烧一些也无妨。我这个人不怕硬，就服软，我不怕带血的刀子捅，就怕凄伤的眼泪如雨下。既然你们哭成这样了，我就以德报怨，把这只潲水缸洗干净，送到你家里来。”实竹子说着，转身就走。赵兰香一把拉着他，嫣然一笑，从从容容说：
“实竹大哥，你这个人真的实打实，过去口口声声赵传斗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怎么？怎么？今天你竟将他当兄弟，给他搬潲水缸来做锅子。不过你不用去洗潲水缸，我要你去队屋里把我扛回来的那口新铁锅搬到传斗哥家里来，铁锅总比陶缸好，到了社会主义时代，我们总不能还要传斗哥一家作原始人，吃生的，或者用陶缸做锅子。实竹大哥，你坐下来，再劝劝传斗哥。”赵兰香从地上扶起给猪撞翻的凳子，然后转过脸来又对赵柱子说，“刀子缺成锯齿不能用，柱子哥，你去将我家的那把菜刀拿来，借给传斗哥用，我家和你家只隔堵墙，我们两家共用一把菜刀，拿来送去很容易。你快点去吧！”
“这，这一日三餐，一天来回拿送菜刀至少有三趟。兰香姐，你年轻，手脚灵便不费力，可你有工作经常不在家，你奶奶一双小脚，颤颤波波，往返走六次，就犹如登泰山。柱子哥，兰香姐，我倒有个办法，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赵猴儿顺手捡起地上那截赵传斗从檩木上锯下来做梆子的那段两尺长的木头，十分认真地说，“传斗哥家的菜刀缺了，可柴刀刀刃并未缺，俗话说，弯刀瓢上切菜，绝配。如今我把这这截木头一面劈平，另一面刨成瓢状，柴刀是弯刀，在这块隆起如瓜瓢的砧板上，不一样可以切菜、剁猪草？现在我就去家里拿斧头刨子来，成就这一绝妙的鸳鸯配！另外我还可以把屋上锯短的那根檩木上接上一段木头，如果不仔细看接缝，几乎可以和原来一个样。”
对这个办法，大家一致拍手叫好，赵传斗、传斗嫂也破涕为笑了。此刻实竹子搬来了新铁锅，锅子薄、锅体轻，上了油，很光滑。赵兰香笑着告诉大家，这是工厂开发的最新产品，铸锅的铁水里掺入了稀有金属，又轻爽又结实，如果传斗哥还想把它当作刁斗，就是用钢筋猛敲，它也不会破，只是声音没有铜制的响亮。兰香这么一说，引发大家轰地笑起来，只是赵传斗那涩涩的脸，不好往哪搁，只好狠狠低下头。
有了锅子，传斗嫂子立刻起身涮锅煮粽子。赵猴儿也拿来了木工工具，就动工将那截木头斫缺的一面劈平刨光，另一面刨成圆弧状。余下的几个人继续拉家常。
“兄弟们，民主选队长实在好，一年选一次，干得好的上，干不好的下。现在我种的田，县里认定为示范丘，明年我争取地委书记到我的示范丘来蹲点。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如果大家认为我干得不错，就选我当队长。不过不要紧，兰香妹子，你是个实打实的好姑娘，我当队长，定会让你当副队长。”实竹子十分得意、很有兴致地说，说得大家一个劲儿笑。
“兰香妹子，柱子兄弟，现在，现在你们做对了，我过去做的全是错。过去我总以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谁不听话，我就斗争谁，把兄弟姐妹、甚至父母、妻儿当敌人，斗个天翻地覆。最终，同辈恨死了我，长辈骂我是畜牲，连三岁小孩都叫我作魔鬼。今天老婆也认为我是骗子、黑猪子，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看来你们都是好人，我才是恶魔，你们的公敌，真正的孤家寡人。兰香妹子，柱子兄弟，还有我老婆，十多年来，我让你们受苦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说着，说着，赵传斗又放声哭起来。
“传斗哥，这十几年来我怨你、咒你，但现在我不恨你。沙漠里难找到绿洲，暴风雪里哪能找到温暖的地方，这些年天下乌鸦一般黑，周围区县邻省都和我们队一个样，残酷斗争如一日三餐，天天不缺。现在我能做些好事，那是中央的政策好了，不然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跳起来也屙不了三尺高的尿’。办高级社的那些年，我年龄虽小，但我记得，传斗哥，你也扎扎实实为大家办实事，红雪薯、瘦肉猪就是当年引进的，你领导的我们赵家村高级社成为了县里的一面旗帜。可后来你跟着上头的疯子走，坚持斗争高于一切的理念，斗天，爬过年界，雪水田里播种谷，没有秧苗插稗子；斗地，将上好的良田深耕一丈三，变作了牛和人下去都会没过头顶、只能长野草的沼泽地；斗人，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一个也不放过，你父亲只说了句“深耕一丈三，乌龟满地爬”，也给你拖上了斗争台，你赢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可你父亲从此一病不起，活活给你气死了。更有甚者，新市大队的大队长，就因亲率社员下到县委宣传部长的试验田收割，戳穿了亩产一万八千斤弥天谎言，可就是这一实事求是的举动，他被扣上反对三面红旗的大帽子，在区里反右倾大会上也给活活打死了。……”
“你别说，你别说！兰香妹妹，你别说了！我不是人，我，我是畜牲，不折不扣的扁毛畜牲，扁毛畜牲呀！兰香妹妹，当年围湖开河，你的父亲，也是我叔叔，我明知他重病不能出工，我还是开大会批判了他，逼得他吊死在茶子树上。我真蠢得作猪叫，怎么，怎么竟对自己的叔叔下毒手？可当时我也有苦衷，我，我如果不这么做，我也会被打折腰杆、打断腿。嗯嗯，我们这代人如果不做魔鬼，真的就没法活，没法活……”赵传斗一屁股坐下，猛捶着自己的脑壳，大声嚎。
“传斗哥，你也不要过分自责，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六亿人中，像你这样的疯子、蠢猪，少说有一亿。他们像制作鹅掌的厨师，让鹅在烧红的铁板上跳，那些生不如死的可怜的蠢鹅，还认为得到了特别优待，它们同声感激涕零喊厨师作‘父亲’。当年你父亲死了，你心里一定万分悲痛，可你口里还得说‘大义灭亲’，你不就是一只高喊着敬爱的父亲、又在烧红的铁板上狂跳的可怜的鹅吗？北极圈里，除了暴风雪，还是暴风雪，怎么能找到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呢？大气候是残酷的斗争，高悬的残酷斗争的宝剑，斩断了一切亲情、友情，父子情、夫妻爱，北极圈里的暴风雪有时还停歇，可这种斗争年年、月月、天天都得斗，比北极圈里的暴风雪还凶猛十倍、百倍，你，你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不过是只小麻雀，怎么可能超越现实，用脆弱的翅膀抗击如此凶猛的风雪，采用宽松温柔的画笔，去勾勒人们向往的明媚的春光呢？传斗哥，过去，你逼死了我爸爸，我恨你，我恨了你十年，但今天我认识了当年的大气候，知道你当时也身不由己，我不怨你。如今你能迷途知返，改弦更张，我坚信你能种好你的承包田，和你当年当高级社社长的时候一样，创造出更多建设新农村的经验来。现在生产队实行民主，也许，明年社员们认识到你有能力、有魄力，我不如你，还会选你当生产队长呢。”赵兰香拉赵传斗起来，饱含眼泪，安慰他。
“粽子煮熟了。这粽子是我亲手做的，别看它外表有些丑，可作料放得齐，味道很不错。柱子兄弟、兰香妹子，你们就尝尝我的手艺吧！”传斗嫂高高兴兴地端着一大蒸钵粽子从厨房走出来，见到丈夫在呜呜咽咽哭，转脸没好声气地说，“如果说有谁欠下你的壮谷还秕谷，你一时伤情哭，还说得过去，可如今你打烂旧锅，兰香妹子送你一口新锅，你还像我死了一样，伤心伤意哭鼻子，你好意思吗？现在我分配粽子，十个粽子，三个正劳力、队长，每人吃两个，我是半劳力，吃一个，还剩下一个，你们看给哪个吃？”
“传斗嫂子，你辛苦了，我们张着嘴巴吃现成的，真不好意思。我还想说一点，三伢子在门外瞧着我们，今天他往返通风报信，也辛苦了，总不能让他瞧着我们吃，剩下的那个就给他。我也是妇女，半劳力，也只吃一个。另一个呢，我有点私心，我想带回去给我奶奶。不知大家有没有意见？”赵兰香接着赵传斗的老婆的话茬说。
“我有点意见，按理说，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该处罚，一个也不能吃，何况昨天我放卫星，一次吃了八个。分给我吃的两个，一个还给柱子兄弟，一个让兰香妹子带给奶奶吃。”
“传斗哥，你现在得老老实实，实事求是，可不能再刮浮夸风！你昨天只吃了七个半粽子，怎么能放卫星，说吃了八个呢？因为八个中，有一个是你从猪嘴里剜出来的，猪吃了半个多，你吞下的还不到半个。不过，你连粽叶也吞下去了，就算半个，如果今天你不将粽叶吐出来，那就只算吃了七个啰。”
赵柱子见赵传斗痛苦的样子，有意说些开心的话逗趣，话未说完，大家就哄堂大笑起来，赵传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赵兰香笑过之后说，人是铁，饭是钢，今天传斗兄弟还得搞劳动，不吃支撑不住，要罚下次罚。赵传斗的老婆说，弯柴刀，在像瓢一样弯砧板上切菜很方便，她去剁了那半只鸡，再炒两个小菜，大家欢欢乐乐吃顿饭。
“现在田里像娃娃一般的禾苗的肚子早饿了，它们张着嘴哭着等我们去喂奶，我们怎么能赖在你们这里等吃鸡，如果这样，我们就不配做娃娃的妈。传斗哥，实竹哥的承包田种得特别好，他的‘三晒三施（晒三次田，施三次肥）’的经验已在县里推广，今天我特别请他来，帮助你把承包田种好，下次地区县里的领导来检查，他们再不说我们生产队这匹绿绸缎一般的禾苗，中间有块矮半截丝茅草。过去我几次想帮你，嫂子是知道的，可正如你说的，我‘跳起来屙不了三尺高的尿’，没有帮好，实在对不起。”赵兰香十分诚恳地说。
“传斗兄弟，过去我们之间的那块脏抹布，就将它扔到东海里。今天来我是诚心帮助你。生产队讨论决定，种田技术好的帮助社员种田，一天记十四分工，技术占四分；生产队出四分，余下的十分接受帮助的出。传斗兄弟，我只要生产队的那四分，你的那十分，我实竹子只当病了一天，一分工也不要你出。来你家时，我看到你的田已放干了水，今天我们就施肥踩草，再晒田。现在我们就马上行动。”
说着，赵兰香赵柱子赵猴儿，后面还跟着三伢子，走出了赵传斗的家门。赵兰香走到菜园的篱笆旁，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笑着说，“传斗嫂子，你家的红雪薯长势这么好，秋后一定能丰收。我奶奶最喜欢吃红雪薯炖猪脚，可我由于忙，错过了季节没种上，今年过年，团年守岁的红雪薯炖猪脚的红雪薯，务必请嫂子给我留着。”
“兰香妹子，你家今年不只没种红雪薯，也没有养猪，红雪薯、猪脚我一并给你留着，团年守岁时，让你奶奶吃个够！”赵传斗的老婆一边收拾厨房用具，一边说。
一行人已经走远了，传斗嫂的话赵兰香听没听清楚，大家不知道，可他们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实竹子、赵传斗，各挑着满满的一担猪粪，大步流星地走在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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