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夜，素来都是凉如水，无云的天空挂着一轮新月，微弱的光洒下，竟也有些许温暖。
“咕─—咕─—”乌鸦的哀鸣，一阵阵，悠扬凄怨。
境外某个小邦的皇宫中，一个身影悄然翻了进去，丝毫没有惊动守卫，直接溜进了书房。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孤的传唤，不得入内。”书房外，一个男桑清冷倨傲地吩嘱。
“诺。”下人毫无任何语气的应声，带着一丝顺从。
下人的脚步声渐远，书房的门才被推开，一个轻盈中带着些许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书房。
借着从走廊上溜进来的微弱光线，男子甚是不满的声音喃喃飘起：“今晚是何人当值？竟不点灯！真是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书房之内的灯烛一瞬之间全数点亮。
男子被吓了一跳，晶亮的瞳眸中闪过无尽的恐慌，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孤的书房！”
被男子这么一喝，商徵羽面不改色，依旧翘着二郎腿，手里玩弄着精致的玉葫芦，似珠落玉盘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我是何人你不必管，今日，我是带了你的一位故人，一别多日，他可是非常挂念陛下啊！”
“何人？”男子秀眉一蹙，他看商徵羽的穿着像是中土的服饰，他不记得自己在中土有何故人。
商徵羽神秘地一笑，平淡无奇地将手中的玉葫芦打开，一缕清魂从里面飘了出来。
“喝！”一声微弱的喘息，恍若被长久的压迫之后的释放。
慢慢的，清魂的面貌开始清晰，微微阖起的双眸，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神情。
看着清魂睁开眼睛，男子“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怎么？还记得他么？”商徵羽用灵符牵制住苏令汝的魂魄，笑意似嘲讽一般地瞧着男子。
“这……这……这……”男子抬着颤抖的手，巍巍颤颤地指着苏令汝，惊吓地说不出话。
“想说说么？”商徵羽浅笑着看着男子，嘲讽的笑意换成了一脸的轻蔑。
男子似知道商徵羽指的是什么，他的声音中是无尽的犹豫：“我……”
“若不想说，我可不能担保他会对你做什么。”话语间，商徵羽的左手的拇指暗中掐了一下左手无名指指跟，苏令汝的面貌立刻变狰狞，挥舞着双手，似要上去将男子撕碎。
“我、我说！我都说！”世间的人，又怎么经得起这种吓法？不过是略施小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我且问你，前些日子为何发兵侵犯大秦边境？”商徵羽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既然肯招，那岂不省事了许多？能省麻烦的，商徵羽向来都是善颜相待。
男子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回答：“在下辞非云，乃是此处之王，但是，想必阁下也知道，孤虽是一国之王，却也不得不听从强者的命令。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孤的书房进了一个人，此人黑衣蒙面，交与孤一份书函和一个玉牌，此人还要挟孤，若不按照书函上的话行事，他便要歼灭了孤的这个小国。孤实在不忍百姓被屠杀，所以只能应承下来。”
“书函上，要你做什么？”虽然有些猜到了其中的事情，但是，商徵羽还是懒得去多想。
此时的辞非云早已经稳住了心神，但是，他看见张牙舞爪的苏令汝，心里还是很惧怕：“书函上吩咐，要孤派高手混进雍城，夷平醉香楼，不留一个活口，然后将玉牌扔在那里便可。”
“果然。”商徵羽了然地一笑，“后面的事，我都知晓了，那苏府的命案，又是怎么回事？”
辞非云瞥了一眼站在商徵羽身边的苏令汝，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迭声道：“这也是他们的吩咐，他们说，如若不按照他们的话做，他们便要倾兵歼灭孤的国家。孤也是为了孤的国家，望座上明察！”
看着跪在地上的辞非云，商徵羽知道他并没有说假话，她起身过去，扶起辞非云，轻声道：“我明白。为了这个国家，陛下也算是尽力了，但是，陛下有没有想过，陛下在力保自己的臣民时，却将其他的百姓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辞非云抬起惊诧的眼眸，不解地问：“此话何解？”
商徵羽抿了一下薄唇，清淡地说道：“就在醉香楼一干人众被灭口之前，丞相李斯刚好要整治一下风气而接管醉香楼，此举虽像是要加害李斯，却得不到效果，而随后你便率兵侵犯大秦边境，这两个举动，我虽一直不解，却隐约觉得其中定有关联，恰巧此时，我又听说了苏令汝府上被灭口的事。”
顿了一下，商徵羽看了看被她绕得有些迷惘的辞非云，她飘然坐在桌案上，脆生生地笑道：“虽然我明白这三件事定有关联，但是，我一时之间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然而，在我避开所有耳目回到雍城之时，有人给我看了一件东西，这便坐实了我去边境之前的所想。”
辞非云一直沉默着听商徵羽说的每一句话，他见商徵羽又停了下来，略带迷惘地看着她：“你已经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食指抵唇，商徵羽摇了摇头：“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我也不知。”辞非云耸了耸肩，很随意地说出这么一句。
“哦。”商徵羽应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想我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辞非云的眼眸乍然一亮：“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商徵羽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并不作答，她岔开话题：“至于你对苏府的所作所为，那就让他来定吧！”
解开了原本控制着苏令汝的咒术，转眼间，商徵羽又躺回了椅子上。
原本已经恢复过来的辞非云被商徵羽这么一说，脸色变了变，转而，他又叹声道：“这是我犯下的过错，因果报应，我理应接受。”
“呵。”商徵羽一声轻笑，依旧不语。
苏令汝恶狠狠地盯着辞非云，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四周，似死水一般沉寂，恍若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算了。”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辞非云诧异地看了苏令汝许久。
商徵羽煞是好看地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你确定？”
苏令汝点头，他看着辞非云，清澈的眼中有一丝沧桑，他嘶哑着嗓子说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的百姓，我不怨他，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他的罪行，就让他日后到了阎君殿，让阎君们去判定吧！”
大度！真是大度！
是谁说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是谁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化敌为友，也无不好。
“你确定？”商徵羽重复着又问了一遍，纵使她早已知晓如今的场景。
苏令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眸中含着笑意反问她：“一切不是皆在你的掌握之中么？”
商徵羽抿唇浅笑，她颇有深意地看着苏令汝，呢喃道：“只是，有些事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何事？”在苏令汝看来，以商徵羽的机智，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倒她的。
“唔……这个，啊……没什么。”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
这又是“唔”、“啊”的，最后只是来了一句“没什么”，说得苏令汝更加得云里雾里了。
从辞非云那里出来之后，商徵羽看着那轮弯月，若有所思地笑着：“我送你去轮回吧！”
“那件案子呢？”商徵羽那副闲散的模样，让苏令汝猜不透她。
商徵羽浅浅地勾起一抹笑，惬意地叹道：“一切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已经没有任何把握能完全破了这个案子，或许，到最后会留下一丝遗憾吧！”
“无愧于心便好，不是么？”苏令汝的笑意中稍有一丝暖意，“有些时候，不知道答案也无不好。”
“枉死之人，必得昭雪。”空谷的声音响起，清冷飘渺，似乎永远打不破这一片苍茫。
苏令汝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化为晶莹，消散在月色之下。
任务结束了，他自然也该去等候轮回了。
商徵羽看着天际的那片微亮的天际，她叹了一声：“这个案子，或许还真是不查的好，牵涉的人，实在太多，甚至还……诶！”
甚至，还牵涉了本不该牵涉在内的人。
启程回了雍城，回到雍城的商徵羽去了子婴的住处，有些事情，她想子婴应该更清楚，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该做点什么。
或许，有些事情会明了。
或许，对整个事件，会明朗一些。
至少商徵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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