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铜案第十六章

那支影影绰绰的队伍，在弥漫的沙尘中前进着。过不多久，狂风消失了，山谷里又渐渐变得清静下来，那支影影绰绰的队伍也越来越清楚了。原来，那是一队当兵的押着一群老百姓，沿着山谷走来。

在那群老百姓之后，行驶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车上坐着郭德彪。他身穿崭新的军服，双手杵着军刀，透着一股威风。众多随从也一律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派头十足，簇拥着郭德彪一路走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人，当属唐娜。只见她潇洒地骑着一匹枣红马，警惕地跟随在四轮马车旁边。

“司令，”唐娜问道，“抓来这么多老百姓，引起民愤怎么办？”

郭德彪满不在乎地说：“老子在孟津驻扎，还不是为了保护这些个泥腿子？当兵驻守一方，都把脑袋别在了腰上，叫他们来帮着修筑工事，难道不应该吗？”

“司令，我问得不是这个意思。”唐娜说道，“让老百姓帮着修筑工事，理所当然，这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关键的问题是，他就有不听使唤的顽民，免不了跟你调皮捣蛋。万一出现暴乱，司令打算怎样处置？”

郭德彪不加思索地说：“杀！”

“司令，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唐娜说道，“邙山上的民工有限，你杀了这一批人，再去抓另一批人，非但耽误了工夫，也会惊动地方政府。那样一来，在金牛岭的军事工程，岂不要暴露无遗？”

郭德彪怔住了，不禁问道：“若依你之见呢？”

“兵，贵在神速。”唐娜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金牛岭的军事工程，不同于以往修筑的工事。它既要大刀阔斧、速战速决，又得精工巧做、细嚼慢咽。如果现场一旦指挥不当，势必引起民变。就算司令大开杀戒，恐怕也要延误工程进展。司令，担任这项军事工程的指挥官，你可得慎重挑选啊！”

郭德彪点点头，说：“你讲得很有道理。这个人选，我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卫队长，你觉得让谁来当指挥官合适？”

“我初来乍到，哪敢胡乱地替司令点将？”唐娜圆滑地说道，“司令麾下的文官武将，人才济济。只要细心选拔，何愁挑不出一个干练之才。”

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唐娜和郭德彪急忙放眼望去，只见山谷里人群骚乱，老百姓在拼命地四下逃窜着。前队的士兵纷纷朝天鸣枪示警，老百姓却跑得更欢了。

郭德彪大叫：“谁再跑就打死他！”

听到郭德彪的命令，士兵们的胆子壮了。他们纷纷举枪，开始向老百姓开枪射击，眼看着不少农民应声倒地。

“停止射击！”唐娜厉声高叫，“堵住山谷两头，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士兵们听到唐娜的命令，立即停止射击，并迅速地堵住了山谷两头的出口。有的老百姓见山谷口跑不出去，便拚命地向土崖上爬去。然而，郭德彪心中却有些不快，他万没想到唐娜竟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向士兵下令停止射击。正在他琢磨怎样挽回面子的时候，爬向土崖的一个农民，一脚下去，踩出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接着他的脚一滑，便随着那件东西一块从土崖上滚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郭德彪的马前。驾辕的马受到惊吓，嘶叫着直立起来，差点把郭德彪从马车上摔下来。众随从慌忙拥上前，七手八脚地稳住了惊马。

那个老农民哆哆嗦嗦地刚爬起来，就被唐娜一巴掌打得立脚不稳，重重地摔在了一旁。唐娜瞧也不瞧那个老农民，走过去拾起那件东西，双手递给了郭振魁。郭德彪拿过那件东西一看，竟然是一面青铜镜，不禁大喜过望。

“他奶奶的，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司令，这面铜镜可是一件难得的稀世珍品呀！”

“卫队长，看来你对青铜器也颇有研究。”郭德彪瞧了瞧青铜镜，又将它递还给了唐娜，说，“你能说说这是哪个朝代的东西吗？”

唐娜接过青铜镜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花纹，说：“司令，你瞧它绿如翡翠、光洁可鉴，羽状纹的细线地上饰有菱形纹。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面青铜镜的铸造时间，应该是战国时期。卑职才疏学浅，班门弄斧了。”

“高！”郭德彪情不自禁地冲唐娜竖起了大拇指，兴高采烈地说，“我郭德彪总算是遇上知音啦！”

唐娜谦虚地说道：“卑职何德何能，怎敢做司令的知音。”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红粉知己！”郭德彪依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卫队长，我已经摸过底儿了，这金牛岭上的古墓群，埋藏着数不尽的宝贝。今后你除了做我的卫队长，再加封你一个摸金校尉。”

唐娜不动声色地说：“谢谢司令！”

这时候，独眼龙率领着加强排的士兵们，已将逃跑失败的老百姓又聚拢到了一起，在山谷里待命。

“卫队长，”郭德彪兴犹未尽地说道，“走，跟我上去看看。”

“是！”

于是，唐娜带领着卫队，紧紧地跟随着郭德彪向土崖上爬去。此时此刻，郭德彪已经把唐娜当众违抗命令，叫士兵停住射击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他在卫队的簇拥下，终于爬上了金牛岭。

“司令你看！”唐娜极目四方，激动地说道，“几块残碑、几丘荒冢，没膝的野草、悲凉的清风，正是登高怀古的好去处。”

郭德彪不禁说道：“卫队长，我已经任命你做了摸金校尉，你还有闲情逸致去登高怀古吗？”

唐娜笑了笑，说：“司令，我做你的摸金校尉，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打开古墓，遭到民众的反对？”

“他奶奶的！”郭德彪由不得哈哈大笑，说，“往远了讲，东汉末年董卓兵败洛阳，临撤出洛阳城的时候，纵容兵士大肆挖掘东汉帝王后妃的陵墓。三国乱世一代枭雄曹操，公然在军中设立‘摸金校尉’，鼓励盗墓以补充军晌。再往近了说，当年洛阳驻军以筹措经费为名，勒令古玩商人交纳百分之二十的税金，开了古玩业征税的先例。韩复榘占据洛阳之后，成立了‘古玩特税局’，又大量发行行贴，掘坟挖墓已经变成了合法化。那时候，邙山上盗墓的像赶庙会，挖古墓就像刨红薯。卖包子的、卖羊肉汤的都跑到挖墓现场搭起棚子招徕生意。挖出来的玉器、铜器用箩筐装，马车拉。到底挖出来多少，谁他娘的也不知道。有人说，光庞家沟挖出来的东西，卖的钱如果换成元宝，能把整条沟都填满了。”

唐娜说道：“这些事，我也听干爹说过。可如今韩复榘早已经离开了洛阳，古玩特税局也随之瓦解了。”

“那顶个屁用！”郭德彪一挥手，仿佛要将整个金牛岭翻个个儿似的，大声说道，“这邙山就像一座庞大的古董矿山，勾引着一批批挖宝的队伍，永远也开采不完。”

唐娜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这些古董，对我们当军人的有什么用？”

“卫队长，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东西。”郭德彪语气凝重地说道，“你记住了，古董为天下之宝，以之馈赠，可以讨好人心；以之出售，可以换回枪械弹药。”

唐娜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司令，看来这个摸金校尉，我是非当不可啦！”

“岂止如此！”郭德彪用信任的目光盯住唐娜说，“你不但要做我的摸金校尉，还要帮我找一件东西。”

唐娜顺口问道：“什么东西？”

郭德彪把嘴贴近唐娜的耳朵，神秘地说：“牛虎铜案！”

唐娜的心头猛地一动，不禁凝视着郭德彪说：“司令也听说过牛虎铜案？”

“当今朝野，没有不知道此物的。”郭德彪说道，“据说，那件牛虎铜案非常有灵气儿，谁要是拥有了它，就可以逢凶化吉，福星高照。二十年前，它在孟津一现，从此再也没有了踪迹。卫队长，无论如何，你也得帮我把它弄到手。”

唐娜一本正经地说道：“司令，帮你寻找牛虎铜案，我可是有条件的。”

郭德彪说：“什么条件？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