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风裹着鹅毛大雪,刮过清溪村的屋脊时,卷出一阵呜咽似的轻响。这处夹在人间与魔界缝隙里的小镇,被皑皑白雪盖得严严实实,连寻常的鸡鸣犬吠都被冻僵了,唯有最南边那间茅草屋里,飘出淡淡的药香。
南乔守在火炉边,手里握着乌木药勺,一下一下慢慢搅着陶锅里翻滚的汤药。水汽氤氲着漫上来,沾湿了她鬓边的碎发,也模糊了她眉眼间的愁绪。她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此刻正凝在翻滚的药汤上,清澈的眼底映着火光,也映着几分焦虑。水色衣裙衬得她肌肤白皙如雪,透着淡淡的粉色,腰间编织的软带松松系着,外头的素色斗篷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头上那块粉色头巾,更衬得她唇不点而赤,娇嫩得像院角那几株待放的树梅。
屋角的竹榻上,师傅正佝偻着胖胖的身子,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看得入神。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花白的胡子上沾着几点墨渍,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行医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疑难杂症,可眼下清溪村的怪病,却让他束手无策。那些村民浑身发寒,裹着三床棉被都止不住哆嗦,皮肤下蔓延的青黑瘀斑,像蛛网似的爬满四肢,看着竟隐隐透着几分魔界瘴气的诡异,可他开的驱邪汤药,却只能勉强吊着他们的生机,半点根治的法子都寻不到。
三年前师徒二人游历至此,便被这方净土吸引。那时这茅草房还是间漏风的破屋,墙角长着霉斑,梁上结着蛛网,是他们一砖一瓦补了屋顶,一草一木打理了小院,栽下几株树梅,才慢慢有了烟火气。原想着能在这里安度晚年,却没料到平静的日子会被这场怪病打破。
南乔舀起一勺汤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勺,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想起昨日去探望的张阿婆,前日还能拉着她的手念叨家常,今日便已昏迷不醒,手背的瘀斑又蔓延了几分,青得发黑,看着触目惊心。
“师傅,”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药……真的还能撑下去吗?”
师傅放下古籍,抬头看她,疲惫的眸子里满是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撑一天是一天吧……”
突然师傅猛地一拍大腿,圆滚滚的身子从竹榻上弹起来,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将那本泛黄的古籍凑到灯火前,指尖重重叩在一行墨迹上,“雪参!极寒深山里的雪参!能解这蚀骨寒毒,还能驱散邪祟!”
南乔的眼睛倏然亮了,握着药勺的手都微微发颤,心头压着的巨石像是被挪开了几分。可这光亮不过一瞬,就被师父接下来的话浇得透凉。
老头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也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可……这雪参,只长在魔界边缘的断魂崖上,那地方常年冰天雪地,比清溪村还要冷上十倍,更别提还有魔族人日夜巡逻,寻常人进去,怕是连尸骨都留不下。”
话音落下,茅草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火炉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映着南乔骤然苍白的脸。她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雪,想起初来清溪村时,雪也是这样大。师徒俩拖着简陋的行囊站在破茅草房前叹气,隔壁的王大叔瞧见了,二话不说扛着梯子就来补屋顶,冻得通红的手握着瓦刀,嘴里还念叨着“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让漏风的屋子冻着”;李阿婆揣着刚蒸好的红薯,隔着篱笆喊她过去,塞到她手里时还带着温热的水汽,笑着夸她“这姑娘生得真娇俏,像开春的桃花似的”;还有张婶她们,凑在一起扯了最好的棉布,量着她的尺寸做了件新的斗篷披风,针脚密密匝匝的,穿在身上暖到了心窝里。
那些日子,村民们总变着法子送些吃食过来,腌菜、腊肉、刚挖来的野菜堆在灶台边能摆半面墙;闲暇时,阿婆们拉着她坐在院里纳鞋底,听她讲山外的故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们待她和师傅,哪里是对待外乡人,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南乔的鼻尖猛地一酸,握着斗篷系带的手紧了紧。那些善良的笑脸,那些温软的关怀,此刻一一浮现在眼前,和村民们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断魂崖……魔族人……这些字眼,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刺着她的神经。可她低头看着陶锅里还在翻滚的汤药,那汤药只能续命,却救不了命。
沉默半晌,南乔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已经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下一片决绝。她放下药勺,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声音轻却坚定:“师傅,我去。”师傅表情凝重的说道:“那么危险为师是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南乔说道:“村民已经等不起了师傅……”还没等南乔说完师傅并道:“不用再说了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我再去想想办法!”说完便起身披上斗篷准备出门刚抬脚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南乔道:“待会记得把药送去给村民们!我出去看看大家的病情!”说完便走了出去。师傅嘴上说着再想办法,可她心里清楚这世间除了结界处的雪参能医治好像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村民们的咳嗽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昨日去送药时,她亲眼看见张家阿婆紧紧抓着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气若游丝地念叨着“想再见孙儿一面”。师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口,南乔立在原地,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酸涩又憋闷。她低头看向案上熬得滚烫的药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一边是师傅沉甸甸的牵挂,一边是村民们岌岌可危的性命,这道选择题,竟比修炼时闯过的任何一道天劫,都要磨人。
次日五更南乔背着塞满驱虫药的纺布包和竹子编织的背篓,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了屋里熟睡的师傅。铅灰色的云絮裹着碎雪,簌簌落在南乔的肩头。她踩着院外冻得邦硬的积雪,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脆响,惊得林子里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细碎的声响,与她擂鼓般的心跳搅在一处。
清晨师傅醒来发现屋里冷冷清清的并起身去敲南乔的门:“南乔?”好一会没人回应师傅推门进去发现床上没人,师傅表情瞬间凝固,心里清楚南乔这是上山了,转身便想穿衣服跟着去,南乔的师傅刚摸到搭在床头的棉袍,听见牛二大爷带着哭腔的喊声,动作猛地一顿。他回头望去,只见牛二大爷枯瘦的胳膊紧紧箍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小脸惨白如纸,嘴唇乌青,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连呼吸都快要看不见。
“快!快抱到炕上去!”南乔的师傅声音陡然绷紧,瞬间将南乔上山的担忧压在心底,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探向孩子的鼻息。指尖触到的气息细若游丝,他又摸向孩子的脉搏,脉象虚浮散乱,显然是瘟疫已经侵入心脉。
牛二大爷踉跄着把孙子放在暖炕上,老泪纵横:“莫师傅,您行行好,救救俺孙儿!他爹娘走得早,就剩俺爷孙俩了……”村里的人只知道他姓——莫,所以人们都喊他莫师傅,就连南乔也都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叫什么!
南乔的师傅没工夫回话,转身扑到药柜前,手指翻飞着抓药,当归、柴胡、炙甘草……一把把药材被扔进陶碗,他又抄起碾药杵,卯足了力气捣药,药屑飞溅在他的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可碾药的间隙,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瞟向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断魂崖方向隐在茫茫雪雾里,那丫头性子倔,怕是已经闯进去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边是奄奄一息的孩子,一边是独自涉险的徒弟,两股焦灼的火,烧得他喉咙发紧。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