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公主府西侧的废弃柴房里透出微弱火光。
沈昭蹲在临时搭建的土灶前，鼻尖萦绕着刺鼻的硫磺味，手中青铜小秤正小心翼翼地称量着白色晶体。
柴房早已被他改造成简陋实验室，墙角堆着陶罐瓦盆，墙上挂满标注着奇奇怪怪符号的麻布，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和炭粉混合的特殊气味。
硝石七两，硫磺二两，炭粉一两...他低声念叨着现代黑火药的基础配方，将三种粉末倒入青石臼中。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沈昭加快了动作，王玄策托人送来的这批军用硝石纯度极高，正是制作火药的绝佳材料。
当他用鹿皮鼓风囊对着坩埚猛吹时，突然想起今早柳若烟送来的点心还放在案头。那侍女近来总借送东西的名义来窥探，沈昭无奈摇头，却没注意到青石臼里的粉末比例已悄然偏离。
轰！
一声闷响震得木窗嗡嗡作响，淡蓝色火焰猛地窜起半尺高，硫磺燃烧的刺鼻黄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沈昭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脸上沾满黑灰，望着陶罐碎片和满地狼藉，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该死！炭粉比例还是没控制好。
抓刺客啊！
走水了！快拿水来！
院外突然传来侍女们的尖叫，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沈昭暗叫不好，推开柴房门时，正看见李明月带着十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公主殿下今日穿了身石榴红宫装，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跑动簌簌作响，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怒火。
沈昭！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李明月指着从柴房飘出的黄烟，凤目圆瞪，本公主的府邸是让你炼丹修仙的吗？
沈昭抹了把脸上的烟灰，突然计上心来。他挺直腰板，故意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缓缓抬起沾满黑色粉末的双手：公主息怒，臣...正在演练天雷之术。
天雷之术？李明月果然被唬住，脚步顿在离柴房三步远的地方，警惕地打量着那些冒烟的瓦罐碎片，你当本公主是三岁孩童？
臣不敢欺瞒殿下。沈昭从灰烬里捡起一块残留着黑色痕迹的青石，此乃西域方士所传秘法，只需将硝石硫磺按九宫八卦配比，便能引动九天雷霆。
他故意加重语气，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的侍卫，方才不过是小试牛刀，若是完整版
你敢吓唬本公主？李明月柳眉倒竖，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她虽刁蛮却也知晓天威难测，望着那满地狼藉和刺鼻气味，心里竟生出几分信疑参半。
沈昭看出她的动摇，突然抓住机会：殿下若不信，臣愿为您演示真正的威力。说着手腕一翻，露出藏在袖中的纸包——那是他早已配好的低纯度火药。
柴房后的僻静院落里，十几个侍卫围成半圆，个个手按刀柄紧张地望着场中。沈昭在空地上挖了个尺许深的土坑，将纸包好的药粉埋入其中，又用棉线做引线，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百遍。
都退到十步之外！沈昭厉声喝道，划亮火折子时，眼角余光瞥见李明月正躲在侍卫身后，双手紧紧攥着宫装下摆，脸上虽强作镇定，那双漂亮的杏眼却瞪得溜圆。
橘红色火苗顺着棉线迅速蔓延，在接触到纸包的瞬间，地面突然炸开！
嘭！
泥土混合着草屑腾空而起，形成一朵小型蘑菇云。气浪卷着烟尘扑面而来，惊得众人齐齐后退。李明月更是呀地一声躲到侍卫身后，再抬头时，只见那片空地上赫然出现个拳头大小的土坑，边缘的青石都被震得裂开细纹。
这...这是...李明月惊得说不出话，方才那声巨响比爆竹猛烈十倍，地面震动的余波仿佛还在脚下蔓延。
沈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故作高深地拱手：此乃天雷初响，若药量加倍，开碑裂石亦非难事。他清楚这不过是最基础的爆轰效果，但在从未见过火药的唐朝人眼中，已然堪比仙法。
你...你从何处学来这等妖术？李明月声音发颤，看向沈昭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混杂着恐惧、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这个平日里任她拿捏的赘婿，此刻竟像个身怀异术的奇人。
此事关乎天机，臣...沈昭故意卖关子，却在对上李明月求知若渴的目光时突然卡住。
夕阳穿过院墙洒在她脸上，将那排细密的睫毛染成金色，方才的盛气凌人荡然无存，只剩下小女孩般纯粹的好奇。
罢了罢了，沈昭突然心软，低声道，其实这并非仙法，而是...他正要解释化学原理，眼角余光却瞥见墙头上闪过一角青衫，心中猛地一凛——是秦墨！
而是什么？李明月追问，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沈昭迅速改口，伸手从土坑抓起一把带着火药残留的泥土：是...是利用地脉龙气的法门。他将泥土凑到鼻尖轻嗅，脑中飞速运转，此物威力巨大，若落入歹人之手...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柳若烟急促的声音：公主！宫里来人了！说是武大人请您即刻入宫！
李明月脸上的好奇瞬间被阴霾取代，跺脚道：又是武三思！她狠狠瞪了沈昭一眼，却鬼使神差地低声叮嘱，你把这些...这些天雷法器好生收着，不许让旁人碰！
望着公主匆匆离去的背影，沈昭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他知道，从李明月眼中闪过惊艳的那一刻起，火药这张牌就算是彻底打响了。
但墙头上那一闪而过的青衫，和即将到来的宫廷风波，都在提醒他——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时，柳若烟悄悄送来伤药。看着沈昭手臂上被火药灼伤的红痕，侍女低声道：秦大人在角门外徘徊了许久，好像在打听下午的爆炸声。
沈昭正在记录火药配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告诉王将军，我要的第二批材料，越快越好。
他知道，武三思的阴谋已在来的路上，而他必须在那之前，让这天雷之术真正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窗外，一轮残月悄然爬上夜空，将清冷的光辉洒在公主府的飞檐翘角上。
柴房里的油灯下，沈昭笔下的配方纸上，火药二字被圈了又圈，仿佛预示着一个即将被改写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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