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这都钓了一个多时辰了。日头渐毒,您这身子骨才刚刚见好,可不敢太过劳累。厨下已经备好了午膳,您看是不是先用饭,歇息片刻?”
胡惟庸正钓在兴头上,被胡勇这一打断,才恍觉时间流逝。
他看了看确实有些刺眼的阳光,又摸了摸其实并无多少酸痛的腰背,心想这“养元丹”果然神奇。不过戏还是要做足,他故意显露出一丝疲惫,揉了揉额角,叹道。
“唉,时光过得真快。也罢,确实有些乏了,先用饭吧。”
在侍女的搀扶下,他缓缓起身,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池塘,这才吩咐道。
“把这些鱼拣大的留下,晚上让厨房做个全鱼宴。小的都放回去吧,细水长流嘛。”
午膳摆在临近花园的一间小花厅里,环境清幽。桌上的菜肴果然如胡勇所说,以滋补清淡为主。然而,这所谓的“清淡”,也只是相对于应天府那些浓油赤酱的官府菜而言。
胡惟庸出身凤阳,即便后来位极人臣,饮食习惯里依旧深深烙印着家乡的影子,而这家乡菜,可从来跟“清汤寡水”不沾边。
当中最大的一品砂锅,乃是用了三年以上的老母鸡、陈年金华火腿、顶级的松茸菌以及肥美的海贝干,共同投入紫砂锅中,用文火慢炖了整整四个时辰而成。
汤汁清澈见底,却汇聚了所有食材的精华,香气浓郁扑鼻。
胡惟庸只用一个小汤盅,舀了那清亮的汤喝,又将少许热汤浇在一旁用高汤焯烫得恰到好处的菘菜心之上。
那菘菜心受此滚汤一激,顿时软糯清甜,将汤中百味尽数吸收,竟有了几分后世名菜“开水白菜”的神韵,极尽食材本味之妙。
除此之外,还有一碟清炒的藕片,洁白脆嫩;另有一盘却是他特意吩咐加的爆炒羊肉,选用的是羊里脊,猛火快炒,肉质鲜嫩,带着孜然的特殊香气,极是下饭。
胡惟庸吃得十分满足,每一口汤,每一箸菜,都让他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比起前世那些快餐外卖,比起原身记忆中那些应酬场上的山珍海味,这一顿看似简单却内蕴乾坤的午餐,更让他感到了生活的质感。
用过午膳,按照养生的习惯,他需得散散步以助消化。
他便屏退了左右,只带着两个远远跟着的小厮,独自在偌大的府邸中信步而行。穿过几道月亮门,绕过一片假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后宅内院的范围。
这里与他平日处理公务的前院以及自己居住的主院风格迥异,更显精致婉约。然而,他刚踏入一处种满了海棠花的院落,便觉眼前景象有些异样。
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下、亭台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些女子个个身着绫罗绸缎,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们似乎也未曾料到会在此处遇到胡惟庸,先是齐齐一愣,随即,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行动起来。
有的女子轻移莲步,罗裳的领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玉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有的则抬起纤手,用绣帕轻轻擦拭着那毫无泪痕的眼角,做出泫然欲泣的姿态;
更有胆大者,直接迎上前来,一双双美眸含情脉脉地望向他,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老爷,您身子可大好了?妾身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听闻老爷前日摔着了,可把奴家吓坏了,老爷万金之躯,定要保重啊!”
“老爷,您脸色还有些苍白,定是前番受了惊吓,妾身新学了一套安神的按摩手法,不若让妾身为您舒缓一番……”
莺声燕语,香风扑面。
胡惟庸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这些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女子,她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渴望,让他这个前世只是个普通人的灵魂,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面对这群莺莺燕燕的热情与关切,胡惟庸一时有些恍惚。
他定了定神,努力从原身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相关信息,这才恍然。原来这些姿容出众的女子,大多并非明媒正娶,有的是下属官员为攀附权势而赠送的美人,有的是府中为了充填门面、侍奉起居而买来的姬妾。
她们不仅容颜姣好,更难得的是大多受过训练,精通音律歌舞,各有才艺在身。
心中的些许无措很快被一种新奇与享受所取代。既然打定主意要过富贵闲人的生活,眼前这般景象,不正是“闲适”的一部分么?他清了清嗓子,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开口道。
“老夫只是些许小恙,劳烦诸位挂心了。今日阳光正好,不如……谁人为我弹唱一曲,以解烦闷?”
此言一出,众女子顿时眼眸一亮,仿佛看到了展现自身价值、博取老爷欢心的良机。
她们纷纷应和,动作轻盈而迅速地行动起来。不过片刻,便有侍女搬来了琵琶、古筝、洞箫等乐器。
几位擅长此道的女子各自取了自己拿手的,不需太多协调,便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个小型的室内乐班。
先是琵琶几声清越的轮指,如珠落玉盘,紧接着古筝温婉的旋律加入,洞箫悠扬的声音穿插其间,一曲江南小调便流淌开来。持琵琶的女子朱唇轻启,吴侬软语唱起了婉约的词曲,声音软糯甜媚,字句缠绵。其他女子或轻声伴唱,或专注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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