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内的空气,因为“平定物资中转站”这七个字,瞬间变得稀薄而滚烫。
张贵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呕出来。
那刚吸进去的一口烟,此刻化作了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的气管里疯狂攒刺。
他的脸憋得通红,眼球因为缺氧而向外凸起,布满了惊恐的血丝。
他死死攥着那根劣质卷烟,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烟卷被捏得变了形,烟丝簌簌地往下掉。
“团、团长……”
张贵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那……那是正太路的心脏!是鬼子的命根子!”
他的目光从地图上那个红圈,惊恐地移回到李云龙的脸上,试图从那张挂着狞笑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失望了。
李云龙的笑意里没有半点戏谑,只有一种饿狼盯住肥羊时,最原始、最纯粹的贪婪与残忍。
“我没听错吧?平定车站……鬼子一个守备中队常驻,炮楼、机枪、探照灯,一应俱全!咱们……咱们这三百多号人塞牙缝都不够啊!”
“一个中队算个屁!”
李云龙冷哼一声,将烟头狠狠地摁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火星爆开,瞬间熄灭。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老子要打的,就是他这个心脏!”
李云龙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扫了一眼墙角的阴影处,那里,一个戴着眼镜的身影一直沉默着。
“老赵,你别在那儿装闷葫芦,我知道你听见了。”
赵刚从阴影中走出来,煤油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锁的眉头。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地图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审视着那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和铁路线。
“老李,我不是反对打硬仗。”
赵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政委特有的理性和克制。
“但是,你得给我个底。这三百人,是咱们新一营的骨血,是全团的尖刀。强攻,就算拿下来,这把尖刀也得卷刃,甚至折断。咱们赢了,也是惨胜。”
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嘿嘿,谁说要强攻了?”
他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狡黠,一种猎人戏耍猎物般的得意。
他那根刚才戳在地图上的手指,没有收回,而是顺着平定车站,向西滑动了一段距离,点在了一条不起眼的支线铁路上。
“老子要搭火车去!”
轰!
这句话,比刚才的“平定中转站”更具爆炸性。
张贵的嘴巴再度张开,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瞬间又冲上了顶点,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擂鼓。
赵刚也愣住了,扶着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双眼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疯了?”
赵刚喃喃自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跟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打仗,不疯怎么赢?”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一跳。
“就这么定了!”
他环视二人,眼神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这是命令!”
他开始详细阐述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
他的情报来源,不仅仅是黑云岭和山本特战队那些被撬开嘴的俘虏,更有脑海中那张精细到每一根枕木的系统地图。
他知道,每天后半夜,会有一列从阳泉方向开来的运煤火车,在平定站做短暂停留,补充水源和煤炭。
那是一列民用列车,守备松懈,几乎不设防。
而这,就是猛虎下山的跳板!
“张贵!”
“到!”
张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心中的惊骇已经被一股更为灼热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兴奋,是即将参与一场豪赌的战栗。
“我给你三百个全团最顶尖的老兵,人手一支新枪,子弹管够!你,再加上和尚,亲自带队!”
李云龙的目光转向角落里一个一直默不作声,却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魏和尚从黑暗中站起,他没说话,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三百人,给我悄无声息地塞进鬼子的火车里!”
“是!”
张贵和魏和尚的声音,斩钉截铁。
……
夜色深沉,月隐星稀。
平定前一站的铁路沿线,丘陵的阴影里,潜伏着三百个幽灵。
他们是独立团这头猛虎最锋利的獠牙,每一个都身经百战,每一个都杀气内敛。
清一色的新式装备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微光,每个人的呼吸都压抑到了极致,与山间的风声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冰冷的铁轨,开始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
“况且……况且……况且……”
火车独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破了深夜的寂静。
一束昏黄的灯光刺破黑暗,一头钢铁巨兽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出现在地平线上。
“就是这趟!”
潜伏在最前方的魏和尚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的十几名突击队员打了个手势。
“和尚,动手!记住团长的话,要快,要干净!”张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同样压得极低。
“瞧好吧您嘞!”
魏和尚狞笑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带着十几名战士,借着铁轨旁灌木丛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摸上了铁路路基。
火车的速度不快,押车的几个伪军正缩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棚子里,抱着枪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
魏和尚一马当先,一个纵身,双手扒住车厢边缘,腰腹发力,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翻了上去。
他落地没有一丝声响。
一个伪军似乎被惊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他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以及一抹快到极致的寒光。
“呃……”
伪军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魏和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砍瓜切菜。
另外几名战士也已翻上车厢,黑洞洞的刺刀在夜色中划出死亡的轨迹。
不到十秒钟,几个伪军全部被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魏和尚一脚踹开车头驾驶室的门。
火车司机正哼着小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
一支冰冷坚硬的驳壳枪,重重地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
魏和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司机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连连点头,裤裆里瞬间湿了一片。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他颤抖着双手,拉下了减速阀。
火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上!”
张贵一声低喝。
铁路两侧的阴影里,三百名战士瞬间而动,如同从地里冒出来的鬼魂,悄无声息地冲向缓缓行驶的火车。
他们动作敏捷,互相配合,迅速爬上了敞篷的运煤车厢,然后立刻俯下身,将身体埋进冰冷、粗糙的煤堆里。
片刻之后,铁轨两侧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火车重新提速,继续“况且况且”地向前行驶。
在夜幕的掩护下,这列满载着三百名精锐士兵和无尽杀气的死亡列车,正伪装成一列普通的运煤火车,向着戒备森严的平定车站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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