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混乱过后,一个更加恐怖、更加让绘里奈感到绝望的事实,如同一座冰山,缓缓撞向她赖以为生的大陆。
她,薙切绘里奈,“神之舌”的拥有者,远月学园不容置疑的顶点……
好像……没办法再进行料理了。
这个认知,不是一道惊雷,而是一片无声无息的真空。它抽走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让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空洞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不信。
她拒绝相信。
绘里奈强行压下脑海中那片由无数食材和厨具汇成的嗡鸣,那声音像是亿万只蝗虫在啃食她的理智。她扶着冰冷的料理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绯沙子的呼唤被她屏蔽在外,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以及那片喧嚣的地狱。
她要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要做的,只是一道最简单的清炒蔬菜。这对于过去的她而言,甚至算不上是料理,只是一种肌肉记忆的延伸。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刀架上那把她最熟悉的厨刀。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钢材时——
【切开我。】
一个冰冷、纯粹的意念,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顺着她的指尖,瞬间贯穿了她的手臂神经!
【用我。切开。】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功能性渴望”。刀,就是为了切割而存在。这个概念,此刻化作了实质性的冲动,强行扭曲着她手臂的肌肉。
她引以为傲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握刀手势,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她的手腕不自然地抖动,五指痉挛,仿佛握着的不是一把厨刀,而是一条想要挣脱束缚的毒蛇。
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光洁的台面上。
她放弃了。
她转而去拿一颗静置在旁边的洋葱。
当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洋葱圆润的表皮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种源于植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不要……】
【别切开我……】
【会疼……辛辣的汁液会流出来……我会死的……】
这股恐惧感如此真切,让绘里奈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仿佛能感受到刀锋切入球茎时,那纤维撕裂的“痛楚”,能“闻”到那股属于死亡的辛辣气息。
她的手,在距离洋葱半寸的地方,凝固了。
下刀的动作,变得无比犹豫。
不。
这不对。
她猛地甩开洋葱,仿佛甩开什么烫手的东西。
好不容易,她靠着近乎自虐的意志力,忽略掉蔬菜们临死前的“哀嚎”,将它们歪歪扭扭地切好。
最后一步,开火。
她拧开炉灶的开关,幽蓝色的火苗“腾”地一下窜了上来。
瞬间,一个狂暴、贪婪、原始到极致的欲望,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燃烧!】
【吞噬一切!】
【把所有靠近的东西都变成热量!变成灰烬!】
火焰的意志,霸道而纯粹。它渴望着燃料,渴望着将一切物质转化为能量的狂欢。这份狂暴的欲望,直接冲击了绘里-奈对火候的精妙感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团火焰的咆哮。
她对火力的控制,彻底失效!
油温在瞬间飙升,青烟冒起,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将蔬菜倒入锅中,只听“刺啦”一声凄厉的尖叫,锅里的蔬菜立刻卷曲、变黑、碳化。
失败了。
彻底地,一败涂地。
“砰!”
金属锅铲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
绘里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沿着料理台无力地瘫坐在地。冰冷的地面,也无法让她混乱的大脑降温分毫。
她成了一个能听懂食材一切渴望的厨师。
却也成了一个,无法为它们实现任何渴望的废人。
这对于一个将料理视为整个生命、整个世界的天才而言,是何等残忍的噩梦!她的世界,不是分崩离析,而是被彻底抹除,只留下一片充满噪音的废墟。
“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在精神世界里,对着那片光芒的源头,发出了近乎哀求的嘶鸣。她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看着她蜷缩在角落,如同被全世界遗弃的模样,楚然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她需要的,是希望。
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楚然的声音,如同穿透乌云的一缕微光,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响起。
他没有犹豫,立刻调动起刚刚从系统那里获得的新能力——【概念厨具】。
“系统,从图书馆中,提取‘静谧’这个概念!”
【概念提取中……提取成功!】
指令下达的瞬间,楚然的灵魂体周围,无数个代表着“静谧”、“安宁”、“平和”、“沉寂”的知识符号与信息流凭空浮现。它们如同受到牵引的星尘,汇聚而来,在他的掌心盘旋、交织、压缩。
光芒流转。
那些抽象的、不可见的“概念”,在他的手中缓缓凝聚,被赋予了实体。
最终,一对散发着柔和月光的、造型典雅的耳坠,安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那光芒不刺眼,带着一种能安抚灵魂的清冷。
“这是我用‘静谧’的概念为你锻造的‘静心耳坠’。”
楚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创造者的平静。他通过精神链接,将这对概念厨具从虚无的精神世界,直接具现在了绘里奈的手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绘里奈摊开手掌,那对耳坠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月光般的辉芒驱散了她眼底的一丝阴霾。
她没有片刻迟疑,用颤抖的手,急忙将耳坠戴上。
穿过耳垂的瞬间。
世界,安静了。
那股几乎要将她逼疯的、无时无刻不在冲击她大脑的喧嚣噪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万事万物的“心声”飞速退潮,最终减弱了九成以上。
她终于又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能听到绯沙子在一旁焦急的呼唤。
能听到厨房外庭院里传来的、微弱的风声。
世界,终于恢复了它往日的模样。
绘里奈大口地喘息着,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靠在冰冷的橱柜上,几乎要虚脱过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失而复得的安宁,楚然的下一句话,就将她刚刚升起的希望,连同她的心脏一起,打入了冰窖。
“这只是临时的。”
“以我目前的魂力,这对耳坠最多只能维持五分钟的效果。”
“而且,依靠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你不能从根本上学会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屏蔽它,你将永远失去做菜的能力。”
五分钟……
只有五分钟。
绘里奈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骤然僵硬。
她握紧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楚,让她无比清醒。
五分钟后,地狱将卷土重来。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沉浸于这种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循环中。
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
一个念头,如同挣扎出泥潭的求生之手,猛地攫住了她的思绪。
有一个人。
或许只有那个人,能给她答案。
那个站在美食界金字塔顶端,见证了无数风云变幻,甚至被世人敬畏地誉为“食之魔王”的男人。
她的爷爷,薙切仙左卫门。
绘里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的光芒,映照出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她找到那个烂熟于心,却极少拨打的号码,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地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
“爷爷……”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我,绘里奈。”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您立刻来一趟W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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