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堡的议事土屋里，烛火被风得摇曳不定，映着墙上那张用炭笔画的简易地图。李铁山手指按在“狼山”与“左所”之间的一道弧线处，那里是鞑靼粮队必经的“青石河”——河上只有一座木桥，是连接两地的唯一通道。
“林七说，鞑靼人每天辰时从左所运粮，二十辆大车，五十个护卫，正午能到狼山。”李铁山抬眼看向围坐的众人，赵虎、周奎、林七，还有新归队的左所老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过青石河之前，把桥炸了，把粮烧了。”
“炸桥？”周奎皱起眉，指节敲了敲地图上的木桥标记，“那桥是百年老木搭的，结实得很，咱们只有几包黑火药，够不够？”
李铁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从黄沙驿地窖里找到的黑火药，还有几个用陶罐做的简易火罐：“不够就用火罐补。关键不在把桥炸塌，是要断了他们的粮道，让狼山的鞑靼主力断粮——只要他们缺粮，就没法立刻进攻落马堡。”
赵虎攥紧了手里的长枪，枪杆上的木纹被磨得发亮：“校尉，我带战兵去炸桥！保证把那破桥炸个稀巴烂！”
“不行。”李铁山摇头，目光扫过众人，“鞑靼人在左所的东门、北门各有两百守军，咱们要是直接去青石河，肯定会被巡逻队发现。得用声东击西——我带一队人去攻左所西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去炸桥。”
“校尉，你带多少人去？”狗子忍不住问，他手里攥着那把短弓，指腹蹭过箭杆上的木纹——上次探查左所时，他跟着林七钻密道，这次他想跟李铁山一起去前线。
“二十人，都是老边军和左所的弟兄。”李铁山看向狗子，眼里带着几分考量，“你跟周奎去青石河，你熟悉地形，能帮着找桥的承重处，黑火药得埋在最关键的地方才能炸得彻底。”
狗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虽然不能跟李铁山一起去攻城，但炸桥同样重要，他不能掉链子。
接下来的两天，落马堡里一片忙碌。王铁匠带着辅兵们把黑火药分成小包，裹上油纸，防止受潮；战兵们则反复演练攻城和炸桥的流程，李铁山特意叮嘱周奎，炸桥后不要恋战，烧了粮草就撤，一定要保住人手。
出发前一晚，伙房难得煮了顿稠粥，还杀了一只冻僵的野兔，分给众人。张老栓端着一碗热粥走到李铁山面前，眼里满是担忧：“校尉，此去凶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落马堡的老老少少，都等着你们呢。”
李铁山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张老栓，堡里就交给你和王铁匠了。要是我们三天没回来，你们就带着老百姓往南撤，去太原府，那里安全。”
张老栓眼圈一红，用力点头：“校尉放心，我们一定守好落马堡，等你们回来。”
三更天，队伍分成两队出发。李铁山带着二十人，骑着快马，朝着左所西门而去；周奎则带着狗子、林七和十五个战兵，背着黑火药和火罐，往青石河方向走。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缀在黑布似的天幕上，映着雪地里两道长长的马蹄印。
狗子跟在周奎身边，手里牵着一匹驮着黑火药的马，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想起去年在左所送粮草时，曾路过青石河，那座木桥宽能容两辆大车并行，桥底下有四根粗木柱支撑，要是把黑火药埋在木柱根下，肯定能把桥炸断。
“前面就是青石河了。”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林七突然勒住马，指着远处一道黑色的轮廓，“桥就在河中间，鞑靼人的粮队明天才会来，现在应该没人看守。”
周奎点头，示意众人下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靠近。青石河结了冰，冰面下隐约能听到水流声，木桥横跨在冰面上，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周奎让五个战兵在桥的两端望风，剩下的人则跟着狗子走到桥底。
“就是这四根木柱。”狗子指着桥底的粗木柱，“我去年看过，这木柱是桥的承重处，只要炸断两根，桥就会塌。”
周奎蹲下身子，摸了摸木柱，上面覆盖着一层薄冰。他让战兵们用斧头凿掉冰面，再把黑火药包绑在木柱根下，导火索拉到十米外的雪地里。林七则带着人把火罐里灌满煤油，摆在桥面上，等着炸桥后点燃。
“都检查仔细了，别出岔子。”周奎拍了拍手上的雪，看向狗子，“你再去看看望风的弟兄，有没有异常。”
狗子应了声，跑向桥的东头。望风的战兵正警惕地盯着左所的方向，雪地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冰面的“呜呜”声。狗子往远处望了望，突然看到一道火光从左所的方向传来，紧接着，隐约听到了喊杀声——是李铁山他们开始攻西门了！
“周大哥！校尉他们动手了！”狗子兴奋地喊了一声。
周奎眼睛一亮，立刻下令：“点燃导火索！所有人撤到河对岸！”
一个战兵掏出火折子，吹亮后点燃了导火索。“滋滋”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火星顺着导火索往前窜。众人赶紧往河对岸跑，刚跑到岸边，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桥底的黑火药炸了！
四根木柱断了两根，桥面瞬间塌陷下去，木板“咔嚓”作响，溅起的冰碴和木屑飞了老远。周奎见状，立刻喊道：“点燃火罐！烧桥！”
林七和几个战兵立刻点燃火罐，朝着塌陷的桥面扔过去。煤油遇到火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舔舐着木板，很快就把整个桥面烧了起来。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冰面，也映红了众人的脸。
“撤！快撤！”周奎看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立刻带着众人往落马堡的方向撤。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鞑靼人的呐喊声——显然，左所的鞑靼兵发现粮道被袭，正往这边追来。
“别回头！快马加鞭！”周奎催马疾驰，狗子紧紧跟在他身边，手里的短弓随时准备应对追兵。好在他们熟悉地形，顺着小路往树林里钻，鞑靼人的骑兵在树林里施展不开，追了一阵就渐渐没了踪影。
另一边，左所西门外，李铁山正带着二十人佯攻。他们没有真的攻城，只是用弓箭往城墙上射，还点燃了几捆干草，假装要火攻城门。城墙上的鞑靼兵慌了神，赶紧吹响号角，调兵来守西门。
“校尉，你看那边！”一个老边军指着青石河的方向，那里燃起了熊熊大火，染红了半边天，“周奎他们得手了！”
李铁山心里一松，立刻下令：“撤！”
众人不再恋战，调转马头，朝着落马堡的方向疾驰而去。城墙上的鞑靼兵反应过来，想要追击，却被李铁山留下的几捆干草挡住了去路——干草燃起的火虽然不大，却足以拖延时间。
天快亮时，两队人马在落马堡外汇合。周奎带着人先到一步，正在清点人数，除了两个战兵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李铁山看到众人平安归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校尉，我们把青石河的桥炸塌了，还烧了不少木板，鞑靼人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修好。”周奎兴奋地说，“而且我们在桥边留了些铁蒺藜，就算他们修桥，也得先清理那些东西，又能拖延几天。”
李铁山点头，眼里满是赞许：“做得好！这下鞑靼人的粮道断了，狼山的主力肯定会慌，我们也能喘口气，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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