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阴冷的声音，让周铭浑身一颤。
他的脚步僵在原地。
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衬衣，那还是他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周铭缓缓的转过身。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从巡逻队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和周铭穿着同样的特高课曹长军服。
但他的那身崭新挺括，皮靴擦得锃亮，非常整洁，跟周铭身上这件满是泥污的二手货，完全是两个样子。
男人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在周铭身上从头到脚的扫视，目光锐利。
之前那个还算恭敬的伍长，看到这个眼镜男后，立马站得笔直，身体绷得像根弦，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藤田曹长！”
周铭的瞳孔缩了一下。
这个眼镜男，就是曹长，一个真正的特高课曹长。
藤田没有理会那个伍长，直接走到周铭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镜片反射着月光。
最后，藤田的目光停留在周铭胸口那块被污水和灰尘混合涂抹过的泥渍上。
周围的日本兵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因为周铭的表演而放松的神经，此刻再次绷紧。
他们能感觉到，这位藤田曹长的气场，比刚才那个来路不明的曹长，要吓人得多。
周铭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大麻烦。
军服上的破洞和血迹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气质和习惯是装不了的。
对方是正主，自己是冒牌货，任何一个细节出问题，都可能没命。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猛地一闪。
一道红色的警报，伴随着林晚星的心电图，在周铭的视野中闪过。
【警告：羁绊目标生命体征下降至危险水平！】
【体温：39.8摄氏度。心率：持续下降。】
怀里的女人，身体又烫了几分，呼吸几乎都感觉不到了。
她快不行了。
这个念头让周铭的心揪了一下。
没有时间了。
他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藤田终于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是哪个部门的？”
来了。
最要命的盘问。
藤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铭，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肌肉的变化。
“长官是谁？”
“我负责这片区域的警戒工作，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周铭。
周围的士兵们，包括那个伍长，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曹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高级射击术让他此刻的思路反而变得更清晰了。
他不能回答。
因为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撒谎？在一个真正的特高课老油条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立刻戳穿。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周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抬起下巴，迎着藤田审视的目光，嗤笑一声。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耐烦。
“你又是什么级别？”
周铭用比对方更加冰冷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也配盘问我的行动？”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冷了三分。
那个伍长和他的手下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疯了！这个曹长绝对是疯了！
他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藤田曹长说话？
藤田是谁？
特高一课的藤田浩！整个沪市宪兵队里出了名的疯狗，专门负责内部纪律审查，死在他手里的自己人，比死在他手里的抗日分子还多！
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面对周铭的质问，藤田竟然没有立刻发火。
他只是眯起了眼睛，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有意思。”
藤田慢条斯理的从军服内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在周铭面前展开。
“特高一课，藤田浩。”
他一字一顿的报出自己的身份，语气充满了戏弄的意味。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来自‘影佐机关’的......阁下？”
他特意加重了影佐机关这四个字的语气。
完了。
周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对方显然听到了他刚才对伍长说的话。
藤田浩。
特高一课。
这个身份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周铭喘不过气。他刚刚提起来的气势，瞬间就没了。
哗啦——
周围的日本兵们，不再有任何犹豫。
十几支三八大盖同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和发亮的枪刺，全都对准了周铭和林晚星。
只要藤田一声令下，他们会在一秒钟内被打成筛子。
周铭知道，语言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再说一个字，都是错。
任何辩解，都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藤田浩很享受周铭此刻的沉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怎么不说话了？”
“你的傲慢呢？”
“让我猜猜，这身衣服，是从小林身上扒下来的吧？我记得他今天负责外围狙击任务。你杀了他，对吗？”
藤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砸在周铭的心上。
他猜对了。
一切都暴露了。
周铭抱着林晚星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怀里滚烫的体温，和那微弱的呼吸。
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在藤田那志在必得的注视下，周铭的眼神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彻底豁出去的狠劲。
他的眼角余光，没有去看藤田，也没有去看周围的枪口，而是用极快的速度扫过了整个战场。
高级射击术的弹道预判能力，在这一刻全力发动。
藤田的位置，伍长的位置，每一个士兵的站位，他们之间的距离，枪口的角度...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瞬间构成一个三维模型。
他的视线，越过这些敌人，越过层层叠叠的屋檐，最终，锁定在了几百米外，一栋五层大楼顶部的水塔上。
水塔的侧面，有一扇用来检修的玻璃窗。
在月光下，那扇窗户反射着一点微光。
一条完美的弹道轨迹，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从他背后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到那扇玻璃窗。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藤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抬起手，正准备下达开火的命令。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
就在那个“开”字即将出口的瞬间。
周铭，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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