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那行字,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
“怡红院?如烟姑娘?”他猛地摇头,像是要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书爷!您老没搞错吧?那是青楼!我一个大好青年,跑去那种地方…还给人写词?还是批评人家唱得不好?我会被打死的吧?肯定会被打死的!”
他试图据理力争:“而且,人家头牌姑娘唱得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不是应该专注于惩奸除恶…或者至少是搞点修门的钱吗?”
怀里的《戏世簿》不满地震动了一下,书页上浮现出新字,带着一种“尔等凡夫俗子岂懂艺术追求”的高傲:
【音律歪斜,亦是人间之‘乱’。拨乱反正,吾辈职责。附:听闻如烟姑娘赏金颇丰,若词佳,或可得赏。】
最后那句“赏金颇丰”写得格外清晰有力。
陈默:“……”好吧,最后一句成功打动了他。修门和肉包子的诱惑是巨大的。
但他还是犯难:“可那是青楼啊!我这样怎么进去?一看就不像是有钱听曲的爷。”
《戏世簿》沉默片刻,仿佛在思考。然后,书页上又开始浮现字迹,这次是一副…路线图?
【路线:后巷,西北角,有狗洞…哦不,便捷通道。时机:戌时三刻,护院交班,厨娘倒泔水,视线盲区。】
陈默看着那详尽的“潜入指南”,额头青筋直跳:“书爷!您连人家倒泔水的时间都摸清楚了?!您以前到底是干嘛的?!”他开始严重怀疑这位“趣仙”前辈的正经程度了。
然而,戌时三刻,天刚擦黑,陈默还是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怡红院后巷。他穿着自己最体面的一件旧长衫(虽然洗得发白),怀里揣着书和笔,做贼一样按照“指南”摸到了西北角。
果然,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赫然在那里,旁边还堆着几个空木桶,正好遮挡视线。里面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和女子的娇笑。
陈默一咬牙,匍匐前进,艰难地钻了过去。还好他身形清瘦,过程有惊无险。洞的另一头是堆放杂物的角落,光线昏暗。
他刚拍掉身上的灰,就听到不远处一个房间里传来婉转的歌声,伴随着琵琶叮咚。唱的是常见的闺怨词,声音确实柔美,但正如《戏世簿》所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哀愁,听得人心里发闷,却难有触动。
“那就是如烟?”陈默暗想。
怀里的书又开始发热,秃笔蠢蠢欲动。同时,一股信息流入脑:
【目标所在:前方‘听雨阁’。裁定方式:隔窗投词。】
“投词?!”陈默差点叫出声,这怎么跟街头卖艺似的?他摸索着靠近那扇透着灯光的窗户,纸窗紧闭,里面歌声未停。
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窗户下面一个用于通风换气的小气窗,可能是因为天气闷热,竟虚掩着一条缝!
天助我也!陈默迅速抽出早就备好的一张纸条——这是《戏世簿》提前让他准备好的普通纸张。他刚把秃笔凑近,那滴神奇的墨汁便悄然凝聚。
心里想着“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真情实感”这些词,笔下如有神助,唰唰写下几行。写完后,墨迹瞬间干透。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纸条从气窗的缝隙塞了进去,然后掉头就跑,再次钻洞而出,一气呵成,心跳如擂鼓。
听雨阁内,如烟姑娘正唱到“泪湿罗巾梦不成”,情绪饱满,眼角却干爽无比。她的丫鬟小翠侍立一旁。
忽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窗外飘落,正好落在如烟面前的琴台上。
歌声戛然而止。如烟和丫鬟都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如烟蹙起好看的眉头,纤纤玉指拈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几行略显潦草却别有风骨的字:
“休弄假悲啼,强说愁滋味。红绡帐暖夜夜春,哪来秋心碎?若解世间情,且看街角媪。笑骂油盐声洪亮,才是真滋味。”
落款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叼着草根的滑稽笑脸。
这半阙词辛辣直白,简直是在直接打脸她惯常表演的哀怨风格!尤其是最后两句,竟拿她跟市井老妇相比?!
如烟姑娘的脸瞬间涨红,是气的,但气的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她自小学艺,唱的都是才子佳人伤春悲秋,早已熟练得成了本能,何曾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批评她“假”?又何曾有人告诉她“真滋味”在街角媪的笑骂里?
“岂有此理!谁扔进来的?!”丫鬟小翠反应过来,气得就要开窗去找人。
“慢着。”如烟却突然出声阻止。她盯着那纸条,尤其是最后那“真滋味”三个字和那个古怪的笑脸,看了许久许久。外面的喧嚣似乎远去,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技艺”产生了怀疑。
第二天,怡红院传出惊人消息:头牌如烟姑娘称病,暂不接客,闭门谢客。据偷偷听到的小厮说,房里传来的不再是往常那些哀婉小调,而是一些…嗯…节奏古怪,甚至有点像市井吆喝的练习声?
又过了几日,当如烟再次登台时,开口一曲新词,震惊四座。词仍是风月词,调却不再是旧时调,歌声里竟带了几分豁达、几分烟火气,甚至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听得台下一位微服私访的音乐大家击节赞叹,称其“破茧成蝶,始得真情”。
如烟因此声名更上一层楼,打赏如流水。她却始终惦记着那张神秘纸条和那个笑脸。
而我们的陈默,在那晚逃回家后,正惴惴不安是否惹了大祸时,怀里再次一动。
这次掉出来的,竟是一锭足足五两的雪花银!同时还有一行字:
【艺术指导,润笔费(分成)。能量+15!附赠:乐感微调(被动,暂不知效果)。】
陈默捧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发了!真的发了!修门!吃肉包子!天天吃!
他正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戏世簿》却又双叒叕开始了。
新的字迹浮现,这次的目标,让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目标:县衙,后堂,师爷赵文昌。】【事项:贪墨讼银,篡改状纸,舞文弄墨,欺上瞒下。】【建议裁定:曝其暗账于青天白日之下。】
陈默看着“县衙”两个字,手里的银子顿时不那么香了。
“书爷…咱们…能不能缓两天?先去搞点武馆、青楼这种…安全点的?”他哭丧着脸问道。
书本毫无反应,只有那行字冷冷地闪着光。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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