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彻底下线了。
没有思考，甚至连恐惧都暂时被挤出了CPU。
驱动我这副一百来斤躯体的，只剩下一句在灵魂深处回荡的怒吼：
我giao你妈的！
我不是什么建筑设计师，不是什么卑微的求职狗，更不是一个喂蚊子的煞笔。
在那一秒，我，郑健，就是一枚填满了屈辱、愤怒和廉价西装布料的人形炮弹！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比电线杆子还粗的后背。
我弓着身子，肩膀前顶，用上了我这二十多年来在饭堂抢饭、在地铁挤门时练就的所有爆发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营养不良的野猪，狠狠地撞了上去！
“咚！”
一声巨响，沉闷得像用冬瓜砸水泥地。
我预想中，他应该会被我撞得一个趔趄，然后我再补上两脚，那个女菩萨就能趁机脱身，我们俩就能上演一出惊险刺激的“雌雄双煞反杀记”。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大逼斗。
撞上他后背的感觉，跟我幻想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不是血肉之躯，那他妈就是一堵墙！一堵涂了层汗液、会呼吸、还穿着黑色T恤的承重墙！
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我的肩膀，传遍我的全身。
我感觉自己的锁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里，疯狂地翻滚。
我没能撞动他分毫。
他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那只抓着女菩薩手腕的铁钳，也下意识地松了那么一瞬。
就是这一瞬！
那个香水味的女菩萨，反应快得不像人类。（确实帅！）
她手腕一翻，如同一条泥鳅，瞬间就从壮汉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一个灵巧的后撤步，拉开了两米的安全距离。
有效！我的自杀式袭击，居然他妈的有效！
一股巨大的的自豪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甚至想回头冲她挑个眉，说一句：“美女，看见没？哥靠谱不？”
然而，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那堵“墙”，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转得很慢，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起重机。
他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终于从女菩薩的身上，移到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没有任何愤怒，也没有任何惊讶。
只有一种……厨子看食材的眼神。
一种“哦，晚饭吃完了，现在又送来个夜宵”的眼神。
「小逼崽子，」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能直接拿去拍恐怖片的黄牙，声音低沉得像地狱的共鸣，「你挺有种啊。」
我当时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
肾上腺素退潮后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膝盖，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关于“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活”的内部辩论。
「我……我警告你！」我色厉内荏地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那张比西瓜还大的脸，「你……你别乱来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警察叔叔马上就到！」
这句台词，是我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它应该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
壮汉听完，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他笑了。
「警察？」他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好啊，那你让他们快点，不然，我怕他们只能来给你收尸了。」
话音刚落，他动了！
我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夹杂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压迫感，朝着我扑了过来！
太快了！快到我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下意识地，把手里那根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鱼竿，像根打狗棒一样，横着扫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老孙他爹的那根宝贝鱼竿，在接触到壮汉小臂的瞬间，就断成了两截。
壮汉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
完了。
我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闭上眼，准备迎接我人生中最后一顿毒打。
“砰！”
又是一声闷响。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睁开眼，看到那个香水味的女菩薩，不知何时又冲了回来，她的一记迅猛的侧踢，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壮汉的腰眼上！
壮汉被踹得一个趔趄，攻向我的势头，终于被打断了。
「你他妈傻逼吗？！」女菩薩冲我吼道，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粘住，眼神又急又怒，「跟他硬碰硬？你以为你是超人啊？！」
我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她居然回来救我了？
「跑啊！蠢货！」她一边戒备地盯着那个壮汉，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嘶吼。
「跑？」我环顾四周，这空旷的公园，除了树就是湖，能往哪儿跑？
壮汉稳住了身形，他揉了揉被踢中的腰，脸上那副玩味的表情，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凶狠。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们俩，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整个人像一辆失控的坦克，同时朝着我们两个人碾了过来！
「分开！」女菩薩低喝一声，率先朝着左边闪去。
我也连滚带爬地朝着右边躲。
那一刻，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壮汉的目标，显然是我和她两个人。他时而追着女菩薩猛攻，时而又调转方向，给我来一记爱的重拳。
女菩薩的身手确实了得，她在壮汉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险为夷。
而我……我就是那艘扁舟旁边，一个被浪打翻了的、充气的、儿童游泳圈。
我的战斗方式，突出一个字：滚。
左滚，右滚，前滚翻，后滚翻。
我把毕生所学的体育动作，都在这片草地上，进行了一次汇报演出。那身昂贵的“战袍”，此刻已经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西装裤的裤裆，在我做某个高难度规避动作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撕裂声。
凉飕飕的。
「用脑子！」女菩薩在一次闪避的间隙，冲我吼道，「攻击他下盘！别他妈就知道滚！」
我懂了！兵法有云，攻其必救！
我看到一个机会，壮汉正一拳挥向女菩薩，中门大开！
就是现在！
我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最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朝着壮汉的裆部，踢出了一记我自认为势大力沉的“断子绝孙脚”！
这一脚，承载了我对这个不公世界的全部愤怒！
然后……
我的脚尖，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壮汉抬起格挡的膝盖上。
“嗷——！”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是我的。
我感觉我的脚趾头，可能已经变成了粉末状。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尖，瞬间蔓延到了我的天灵盖。
我抱着自己的脚，单腿在原地蹦跶，眼泪都快下来了。
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就像在看一只试图用脑袋撞地球的蚂蚁。
「废物。」
他吐出两个字，然后，一记简单粗暴的直拳，朝着我的面门，就砸了过来。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连躲都忘了。
我完了。
我的人生，就要以这样一种极其屈辱且滑稽的方式，画上句号了。
永别了，我那还没影儿的新手机。
永别了，老孙。
永别了，那个我还没来得及认识的，香水味的女菩萨……
就在那只拳头即将与我的鼻梁进行亲密接触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横插了进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她！
她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扛下了那一拳！
“唔！”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被卡车撞了一样，控制不住地朝我倒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很软，很轻，还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温热和那股好闻的香水味。但此刻，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我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着。
「你……」我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你……你干吗啊……」
「少废话……」她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嘴角却还硬撑着一抹嘲讽的笑，「我……我只是不想……不想我的救命恩人，死得……这么窝囊……」
救命恩人？
我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那个壮汉，已经再次逼近。
他看着我们俩，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似乎不想再玩下去了。
「一起上路吧。」
他缓缓地抬起了脚，那只穿着45码运动鞋的脚，像一座小山，朝着我们两个倒在地上的人，狠狠地踩了下来！
我瞳孔骤缩！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将怀里的她，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如果一定要死，那就让我先死！
我闭上眼，等待着那足以将我踩成肉泥的致命一击。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我只听到，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的急刹车声！
然后，是两道刺眼的车灯，穿透树林的缝隙，将我们这片混乱的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我怀里的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在我身下，轻轻地动了一下。
「喂……」她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青烟，「你……你还活着吗？」
我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那刺眼的光，我看到，那个壮汉，竟然像见了鬼一样，脸色大变，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深处！
怎么回事？
我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辆突然出现的车是什么来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和剧痛，就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感觉，我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刚才那一连串的惊吓和运动，彻底抽空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开始模糊。
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起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我看到那个女孩，从我身下挣扎着爬起来，她那张沾着泥土和汗水、却依旧好看得惊人的脸，凑到了我的面前。
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焦急地喊着什么。
「喂……喂！神经病！你别睡啊！」
「我手机坏了……你……你手机呢……咱们赶紧报警……」
我好想告诉她，我的手机，也他妈是个报废的文物。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的眼皮，重得像两扇铁门。
世界，最终在我眼前，坍缩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白色的光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英雄救美……好像是失败了。
而且，先挂了的，还他妈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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