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将暴雨、怪物的嘶吼与那致命的幽蓝光雾彻底隔绝。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浓得化不开，仿佛连呼吸声都能被吞噬。只有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在狭窄、冰冷、充满浓重水汽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咳……咳咳咳……”吴邪的咳嗽声最先打破了死寂，撕心裂肺，在封闭的石洞内显得格外空洞和痛苦。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黑暗中，他死死捂住嘴的手心，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湿滑粘腻的触感——不是雨水，而是某种带着腥甜气味的、温热的东西。
“天真！你怎么样？！”胖子焦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是摸索的声音和手电筒开关的咔哒声。
“啪！”
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晃动着，最终定格在吴邪身上。光线照亮了他惨白如纸的脸，冷汗浸透了额发，粘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他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掌心赫然一片刺目的猩红！鲜血混合着一些粘稠的、闪烁着极其微弱幽蓝光泽的丝状物！
“血？！还有……那鬼东西？！”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手电光都在颤抖。
张起灵的动作更快。他一步跨到吴邪身边，单膝跪地，左手闪电般扣住吴邪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搏虚弱而紊乱，带着一种冰冷的滞涩感。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吴邪口鼻间呼出的气息中，那股甜腥味变得异常浓烈，还夹杂着一丝……类似菌类孢囊破裂的、极其细微的“噗嗤”声。
“孢子……在增殖。”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吴邪掌心那带血的幽蓝丝状物。麒麟铜符在怀中传来持续的温热共鸣，似乎在对抗着从吴邪身上散发出的、冰冷侵蚀的气息。他迅速从吴邪随身的急救包里翻出强效抗生素和抗真菌喷雾（这是他们仅存的救命药了），不由分说地塞进吴邪嘴里，又将喷雾对着他的口鼻猛喷了几下。
“呃……”药味和冰冷的喷雾刺激得吴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咳出的血沫似乎少了一些。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冰冷的异物感。他虚弱地指了指洞的深处，声音嘶哑：“别管我……走……这里……不安全……”
胖子也冷静下来，用手电光扫向四周。他们身处一条狭窄、陡峭向下的天然岩缝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湿滑无比，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深绿色苔藓。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缝隙里积着冰冷的浅水。空气极其潮湿阴冷，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某种古老金属生锈的气息。通道一路向下延伸，隐没在手电光柱无法穿透的深邃黑暗里，不知通向何处。
“小哥，这地方……”胖子压低声音，带着警惕，“那岩壁上的门……还有这鬼画符……邪门得很！”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左手持刀，手电光仔细地扫过他们进来的那扇石门内侧。石门上同样刻满了古老、扭曲的图腾，与外面岩壁上的雨师图腾风格一致，但内容更加诡异——描绘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孢子或种子般的东西，随着水流的纹路飘散四方。而在石门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他发现了几个极其新鲜的、深深的脚印！
脚印边缘带着湿泥，踩在石门内侧干燥的灰尘上，清晰无比！脚印不大，鞋底花纹是一种专业的、带深齿的登山靴底！而且……是朝着通道深处去的！
有人！在他们之前进来了！而且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张起灵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蹲下身，指尖拂过脚印边缘的湿泥，凑到鼻尖。除了泥土和苔藓的腥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掩盖的……化学驱虫剂的气味！这气味，与在崇左矿脉入口发现的、属于那支考古队的炸药残留气味截然不同！更专业，也更……隐蔽。
“汪家。”张起灵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只有他们，才会如此专业、如此阴魂不散地追踪到这里！而且，他们显然也找到了开启这扇“雨师之门”的方法！是跟着他们？还是……他们本身就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操！又是这帮狗皮膏药！”胖子咬牙切齿，“他们怎么也进来了？还跑前面去了？”
“可能……比我们更清楚……这里的秘密……”吴邪喘息着，艰难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三叔的信……‘影子无处不在’……咳咳……”
“他们先一步，对我们不利。”张起灵站起身，目光投向通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必须追上去。”不仅要找到雨师祭坛和“矿母”，更要弄清楚汪家的目的！他们摇响青铜铃铛，操控矿脉能量，现在又抢先进入这古代水道……所图非小！
“走！”张起灵当机立断，左手持刀在前，手电光如同利剑刺破前方的黑暗。胖子立刻架起虚弱的吴邪，一手紧握工兵铲，一手打着手电，紧随其后。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湿滑的通道向下走去。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有时甚至需要侧身。脚下是冰冷的积水和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水流声从下方传来，越来越大，由最初的滴答声渐渐汇聚成清晰的潺潺水响。空气中那股金属生锈的味道也越发浓重。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带路的张起灵突然停下脚步，手电光柱猛地打在前方通道一侧的岩壁上！
“看！”他声音低沉。
只见湿滑的苔藓覆盖的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片灰白色的、如同劣质石膏般的物质，如同蔓延的霉菌，覆盖了大约半米见方的区域！这物质并非岩石，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轻微起伏感！其边缘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原本的岩壁，被它覆盖的地方，坚硬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软化”状态，颜色变得灰败，甚至能看到细密的裂纹！
是“活石”！虽然规模远不如崇左矿脉深处那片“活石大地”，但其形态和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贪婪、吞噬一切的死寂气息，一模一样！
更让三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片小型“活石”区域的中心，深深地嵌着一只……人类的断手！
断手已经高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手腕以下的部分，却被那灰白色的“活石”物质完全包裹、吞噬！灰白色的物质如同有生命的胶质，正沿着断臂的骨骼缓慢地向上蔓延、覆盖！隐约能看到包裹在“活石”内部的臂骨上，覆盖着一层类似菌丝的灰绿色脉络！
“我……我操……”胖子看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腾。
“是……汪家的人？”吴邪的声音带着颤音。那断手上残留的衣物碎片，似乎是一种深色的、专业的户外冲锋衣材质。
张起灵走近几步，手电光仔细照射。他注意到在“活石”覆盖区域的边缘苔藓上，散落着几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磷光——正是那些致命的孢子！而在“活石”下方的浅水洼里，漂浮着几枚黄澄澄的弹壳！
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一个汪家的人被这里的“活石”或者孢子怪物袭击，断臂被吞噬！他的同伴进行了射击，但似乎未能阻止这小型“活石”的蔓延！
“孢子……活石……这里也有……”吴邪看着那缓慢蠕动的灰白色物质，又感受到自己肺腑中那冰冷的侵蚀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三叔的警告再次回响——“活石的种子……随雨北上……不止广西……”这十万大山的深处，雨师禁地的水道里，早已被污染！
“它们在生长……吞噬……”张起灵的目光扫过那被吞噬的断臂，又落回吴邪苍白的脸上，眼神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吴邪体内的“种子”，是否也在这样悄无声息地增殖？
“快走！离开这里！”胖子只觉得这地方多待一秒都浑身发毛，架着吴邪就要往前冲。
张起灵却再次蹲下身，手电光仔细扫过浅水洼边的泥地。除了弹壳和挣扎的痕迹，他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边缘，发现了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水汽和苔藓掩盖的印记——那是一个用某种锐器匆匆刻下的、极其潦草的符号。
符号的形状，赫然是——一个眼睛！一个被三道水波纹贯穿的眼睛！与三叔信中的图腾、张起灵记忆碎片里的“雨师之眼”如出一辙！但在这个刻下的眼睛符号旁边，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
这绝不是汪家人留下的！汪家人行事隐秘，不会留下这种标记。这是谁？是之前更早进入这里的人？是……三叔？！
“有标记……指向深处。”张起灵指着那个刻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吴邪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挣扎着站直了些：“走……跟着标记……”
三人打起精神，继续沿着通道向下。水流声越来越大，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几乎凝成白雾。通道开始变得开阔，脚下的积水也渐渐加深，从脚踝漫到了小腿肚。冰冷刺骨。
又前行了几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手电光柱刺破浓重的水雾，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一条宽阔的地下河！
河水漆黑如墨，在黑暗中无声而迅疾地流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河面宽阔，水流湍急，不知源头，也不知尽头。他们所在的通道出口，就在地下河一侧高耸的、湿滑的岩壁上，距离水面有四五米高。一条极其狭窄、湿滑、由人工开凿的简陋石阶，如同垂死的巨蟒，沿着陡峭的岩壁蜿蜒向下，一直延伸到下方的河滩边。
而在河滩上，靠近水边的位置，赫然系着两条黑色的、充气式的冲锋舟！舟体上清晰地印着某个国际顶级户外品牌的LOGO！
“船！是汪家那帮龟孙子留下的！”胖子又惊又怒。
“他们……走水路……”吴邪喘息着，目光却投向河对岸。地下河的另一侧，同样是高耸的岩壁，但在手电光的扫射下，隐约可以看到岩壁底部有一个巨大、幽深的洞口！河水的一部分正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个洞口！而在洞口上方，被水流常年冲刷的岩壁上，似乎刻着一些巨大的、难以辨认的纹路！
“对面……有洞……可能是……继续的路……”吴邪指着对岸。
张起灵的目光却猛地一凝！他没有看船，也没有看对岸的洞口。他的手电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在下方河滩、靠近冲锋舟附近的一块巨大鹅卵石上！
那块光滑的黑色鹅卵石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枚东西！
一枚只有拇指大小、通体呈暗青色、造型古朴、布满了细密玄奥纹路的——青铜铃铛！
铃铛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它完好无损，甚至没有沾染多少水汽，仿佛被人精心擦拭过，特意留在此处。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能量波动，正从那枚铃铛上散发出来！
“叮铃……”
就在张起灵手电光照到铃铛的瞬间，那枚青铜铃铛仿佛被无形的手指拨动，极其轻微地、自发地……摇晃了一下！
一声清脆、冰冷、如同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的铃音，在空旷的地下河道中幽幽响起、回荡！
“呃！”张起灵如遭重击！太阳穴传来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青铜巨门、灰色迷雾、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那些被深埋的恐怖记忆碎片再次被强行撕扯出来！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左手死死按住太阳穴，黑金古刀险些脱手！
“小哥！”吴邪和胖子骇然失色！
那铃音仿佛一个信号！
“哗啦——！”
湍急的地下河中，距离河滩不远处的水面猛地破开！几个穿着黑色潜水服、戴着呼吸器、身形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冒了出来！他们动作迅捷地爬上岸，迅速摘掉呼吸器，露出冰冷而训练有素的面孔。每个人手中都端着加装了消音器的微型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精准地指向了岩壁通道出口处的铁三角！
与此同时！
“嗖！嗖！嗖！”
几道刺目的、带着高热的白光从河对岸那个幽深洞口旁的阴影里激射而出！是强光致盲爆震弹！目标并非杀伤，而是干扰！
“闭眼！”张起灵厉喝，同时强忍剧痛，左手猛地将吴邪和胖子向通道内侧推去！
“嘭！嘭！嘭！”
刺目的白光瞬间在狭窄的通道口猛烈炸开！巨大的爆鸣声在封闭空间内被放大数倍，震耳欲聋！强烈的闪光即使隔着紧闭的眼睑也让人眼前一片雪白，瞬间失明失聪！
“哒哒哒哒哒——！”
几乎在强光弹爆开的同时，下方河滩上汪家枪手的微冲也开火了！密集的子弹如同金属风暴，带着消音器特有的“噗噗”声，狠狠地泼洒在岩壁通道出口附近的区域！碎石飞溅，火星四射！
“操！”胖子怒吼着，凭着感觉将吴邪死死压在身下，自己庞大的身躯作为肉盾！子弹擦着他的背包和工兵铲飞过，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张起灵在强光爆开的瞬间已凭借超凡的感知和本能向侧面扑倒！几发子弹贴着他的后背射入岩壁！他强忍着脑中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视觉听觉的暂时丧失，左手反握的黑金古刀闪电般挥出！
“锵！锵！”两声脆响！两枚射向他头部的子弹被刀锋精准地劈飞！
但汪家的攻击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就在张起灵挥刀格挡子弹的刹那，一枚无声无息、带着幽蓝尾焰的小型物体，如同毒蛇般从下方河滩另一个角度射来！不是子弹，而是——一枚微型震撼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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