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黑乎乎的，就挂着个灯笼，光晕黄不拉几。我缩在破筐后头，大气不敢出。
那两个倒垃圾的婆子倒完桶，又嘀咕了几句，转身回去了。后门哐当一声关上，还落了栓。
我心里急，白跑一趟？秋雁没出来。
正想着要不要明天再来，旁边一个小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往外看，手里拎着个木桶，像是要出来倒水。
借着那点光，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春莺！王氏身边那个最刁钻的贴身丫鬟！她咋自己出来倒水了？这种粗活平时轮不到她啊。
我赶紧把头埋低，生怕她看见。
春莺没往我这边看，她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大，但我离得近，听得清楚。
“…一个个都躲懒！这种腌臜事也让我来做…真当自己还是奶奶跟前红人呢…呸…”
她一边骂，一边不耐烦地把桶里的水往墙根一泼，转身就要回去。
机会！虽然不想碰见她，但她是王氏贴身的人，肯定知道更多！
我咬咬牙，捏着鼻子，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春莺姐！”
春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警惕地看向我这边：“谁？谁叫我？”
我从黑影里慢慢挪出来一点，让她能隐约看见我，但看不清脸：“春莺姐，是我…小禾啊…”我胡乱编了个名字，以前厨房好像有个叫小禾的，早就不在了。
“小禾？”春莺眯着眼，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我，“你躲那儿鬼鬼祟祟干啥？你不是早被…”
她话没说完，我赶紧打断她，继续捏着嗓子：“春莺姐，我…我听说府里出大事了？周管家跑了？李姑奶奶也…”
春莺一听这个，脸色更臭了，啐了一口：“呸！提那两个丧门星干啥！一个卷钱跑了，一个被官差堵了门！活该！最好都抓进去吃牢饭！”
她嘴上骂得狠，但眼神里有点藏不住的慌。
“那…那太太呢？太太没事吧？”我小心地问。
“太太能有什么事！”春莺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像是给自己壮胆，“太太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那两个杀才自己作死！连累我们府里不得安生！害得老娘还得出来倒夜香！”
她越说越气，把手里的空桶往地上一摔：“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周秉仁！还有那个老妖婆李姑妈！搞什么仙姑鬼姑的，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好了吧！呸！”
仙姑！她也知道！
我心跳快了：“仙姑？什么仙姑啊？很厉害吗？”
春莺可能也是憋坏了，没人说话，看我“小禾”好像啥也不知道，就压低声骂：“厉害个屁！就是个装神弄鬼的老婆子！住在后街那个小院里，整天阴森森的！李姑妈和太太以前常偷偷去找她，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周管家也常往那儿跑！准没好事！”
她撇撇嘴：“这下好了，下午官差也去把那小院抄了！锁都砸了！里面屁都没有！早知道那老妖婆不是好东西！”
小院抄了？空了？那井底下的仙姑呢？被弄走了？还是…
我还想再问，角门那边有人喊：“春莺！死哪儿去了！太太叫你呢！”
“来了来了！催命啊！”春莺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也顾不上跟我再说，捡起桶，急匆匆转身进去了，小角门又关上了。
巷子里又剩下我一个。
信息不少。周管家和李姑妈确实完了，官兵在查他们。仙姑住的小院被抄了，但好像没提井密室的事，可能没发现？或者仙姑已经被转移了？
王氏在撇清自己，但春莺的话里，她肯定不干净。
现在府里乱，戒备好像也没那么严了？连春莺都自己出来倒水了。
我还是得想办法联系秋雁。她胆子小，但位置低，不容易被人注意。
我在后巷又等了一会儿，冻得直流鼻涕。终于，后门又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个大盆出来，像是要洗衣服。
是秋雁！
我左右看看没人，赶紧压低声音喊：“秋雁！秋雁！”
秋雁吓了一跳，盆差点掉了，惊慌地看向我这边。
我从黑影里站出来，冲她招手。
她看清是我，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着，像是见了鬼。她赶紧放下盆，跑过来，一把将我拽到更黑的墙角。
“阿…阿七姐？！真是你？！你…你没死啊？！”她声音发抖，又惊又怕，“府里都说你…你掉河里淹死了…”
“我没死，跑出来了。”我抓紧时间，“长话短说，府里现在咋样？周管家和李姑妈的事，太太怎么说？”
秋雁吓得脸发白，回头看了一下后门，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乱套了！彻底乱套了！周管家找不着人，李姑奶奶被官差看起来了，不让出门。太太发了好几通火，摔了好多东西，骂他们俩是蠢货，把自己折进去了…”
她喘了口气，更小声说：“太太好像也怕了，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就让春莺伺候着。还让我们都把嘴巴闭紧，不许乱说，谁说错话就打死谁。”
“那…后街那个小院，仙姑那个，咋回事？听说官差下午去了？”
“去了！锁砸了，进去搜了一圈，但好像啥也没找着。太太知道后，好像还…还松了口气似的。”秋雁皱着脸，“阿七姐，这到底咋回事啊？我真害怕…”
“别怕，”我拍拍她，“你听着，秋雁，你帮我留意着，太太屋里还有春莺，她们要是再提起周管家、李姑妈或者仙姑，尤其是说了啥、做了啥，你想办法告诉我。”
“我…我咋告诉你啊？我都不敢出去…”秋雁快哭了。
“就在这儿。”我指指墙角一块松动的砖，“你把听到的写在纸上，塞这砖后面。我隔几天来看一次。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秋雁犹豫着，使劲点头：“嗯…嗯…阿七姐，你…你也要小心…”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秋雁端起盆，慌里慌张地跑回去了。
我看着她关上门，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离开这是非地。
秋雁这条线，算是又搭上了。
现在去哪？城里查得严，客栈肯定不能住。得找个绝对没人想得到的地方。
我想起一个地方——张府后墙根那个废弃的狗窝！以前养过大狗，后来狗死了，那窝就空着，又脏又破，平时根本没人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绕到张府后墙，找到那个塌了半边的狗窝。里面一股霉味，还有蜘蛛网。我也顾不上了，钻进去，用破木板稍微挡了一下口。
又冷又饿，但总算有个地方窝着了。
怀里还有半个之前顺的窝窝头，我拿出来，一点点啃着。
接下来咋办？等。等秋雁的消息，等外面的风声。
李姑妈和周管家倒了，王氏吓破了胆。我的仇，算是报了一小半。
但那个井下的仙姑…那些“影子”…“收割”…这些事，还像块大石头压在我心里。
军火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把李姑妈和周管家咬死。
还有我扔出去的那些账本…不知道有没有被官兵捡到？
乱糟糟想了一堆，最后实在扛不住，缩在狗窝里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是天亮了吗？我悄悄扒开木板缝往外看。
不是天亮，是张府后门那边火把通明！好几个官差押着一个人从后门出来！
我眯着眼仔细看——被押着的那个人，穿着绸缎衣裳，头发散乱，低着头，但看那身形…
是周管家？！他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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