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夜寒生日当天，整个正天律师事务所安静得像一座殡仪馆。
连平时最爱八卦的实习生都闭上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厉律师一个眼神送进重症监护室。
中央空调的嗡嗡声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多响一秒都会被记入年终考核。
林婉儿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捧着一个米白色的翻糖蛋糕，糖霜上用玫瑰金勾出一行字：“给最深情的表哥”。
她笑得像刚偷吃完鱼的猫，心想：表哥最爱仪式感，这次我连他童年最爱的香草奶油口味都复刻了，他不可能不动容。
可人还没靠近办公室，就被赵秘书拦在走廊口。
“林小姐，”赵秘书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得能冻住太平洋，“苏家刚发来正式函件，禁止任何私人礼品进入办公区。”
林婉儿一愣：“苏家？哪个苏家？”
赵秘书从托盘底下抽出一个朴素得像是文具店五毛钱促销的纸盒，递过去：“这是……苏小姐送的。”
全场瞬间安静，连打印机都暂停了吐纸。
林婉儿盯着那个盒子，嘴角抽了抽：“就这？连包装都没有？她当这是慈善义卖摊位吗？”
赵秘书淡淡一笑：“苏小姐说，有些东西，本来就不该被包装。”
厉夜寒坐在办公室里，西装笔挺，眼神却像丢了魂。
他盯着桌上那条围裙——泛黄的棉布，边缘有些脱线，标签上写着“生产日期：2013年”，背面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
“你说想看我做饭，可我做的第一顿饭，你没吃完。”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
这不是普通的围裙。
这是他母亲生前最后一件围裙。
厨房火灾那天，她就是穿着它，把年幼的他推出火场，自己没能出来。
后来他把这条围裙锁进保险箱最底层，密码是他母亲的忌日。
全律所没人知道，连赵秘书也只是听他提过一次。
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被一个他曾亲手赶出门的女人，轻轻放在他桌上。
像一把钝刀，慢条斯理地割开他自以为坚固的心防。
他忽然想起那天她说“合约到期了”，眼神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而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对你动心？你不过是个替身。”
她没反驳，只是低头整理包里的东西，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原来她早就知道。
知道他母亲的事，知道他藏围裙的习惯，甚至……知道他童年唯一的温暖，就是妈妈在厨房哼着歌做饭。
而他，却把她赶出了那间她努力想融入的家。
手机震动。
赵秘书发来一条消息：“厉律师，苏小姐刚上线直播，标题是《手办原型师的日常：复原被烧毁的童年》。”
他点进去。
画面里，苏糯米盘腿坐在工坊地板上，头发乱糟糟扎成丸子头，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其实她不近视，只是做精细活时习惯戴。
她正用镊子一点点拼接一个微缩场景：一栋烧毁的疗养院，焦黑的墙壁，半塌的屋顶，院子里还有一把断掉的秋千。
背景音乐是八音盒版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慢得让人心碎。
弹幕飘过：
【这场景……怎么越看越像厉家老宅旁边的疗养院？】
【卧槽，厉律师小时候住过那里吧？】
【等等，秋千上那片红裙子碎片……不会吧？】
老周推门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林婉儿刚发长文，说你‘利用家族势力打压亲戚，毫无亲情’。”
苏糯米头也不抬，手里的刻刀稳稳划过树脂边缘：“她忘了，亲情不是用来卖热搜的。”
老周顿了顿，还是说了：“小姐，你爸妈……当年为什么没来找你？”
空气忽然安静。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才继续。
“他们找了九年，”老周低声说，“直到双双病倒。你回来那天，他们哭得像孩子。”
苏糯米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块场景拼上——一片飘落的红裙子，恰好挂在秋千断裂的铁链上。
她轻声说：“原来不是他们不要我。”
“是有人，不让他们找到我。”
与此同时，厉夜寒翻出母亲日记的最新解密页。
泛黄的纸页上，附着一段录音二维码。
他扫码播放。
年轻时厉夫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疲惫和痛心：
“我把苏家囡囡带回来养了三天，她总说想妈妈……可第四天，她不见了。我怀疑……是家里人动的手。”
录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缩。
苏妄那天问他：“红裙子是谁买的？”
他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却像被雷劈中。
他冲进档案室，调出1998年厉家采购记录。
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物品：儿童棉质红裙（女，3岁）
购买人：厉夫人
备注：以苏母名义代购，用于安抚走失女童情绪】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他忽然明白——
那条红裙子，不是巧合。
是他母亲，从苏家接回走失的小女孩时，亲手给她穿上的。
而那个小女孩……
他猛地抬头，仿佛透过时光的迷雾，看见了某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女孩，穿着褪色的红裙，站在火场外，对他伸出手。
当晚，厉夜寒独自驱车前往“被偷走的名字”展览预展现场。
雨丝斜织，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
他在“S00”展柜前站定。
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与展柜内泛黄相册中那个小女孩的剪影，悄然重叠。
当晚，厉夜寒独自驱车前往“被偷走的名字”展览预展现场，雨丝斜织，就像老天爷在用8K高清滤镜直播人间的狗血剧情。
城市的灯火被雨水打碎，倒映在车窗上，恍惚间，这场景极像那年在疗养院外，他抱着母亲遗留的围裙，在火场边哭得声嘶力竭的夜晚。
但今晚不同——他不是来缅怀的，而是来揭开真相的。
展览馆冷得就像律所进行年终绩效面谈的现场。
他一路穿过“被遗忘的童年”“失踪的微笑”“错位的人生”三个展区，终于在最深处的“S00”展柜前停了下来。
展柜编号S00，意思是“SourceZero”——源头，零号人物。
玻璃上映出他穿着西装革履的身影，而展柜内泛黄相册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裙的小女孩，正隔着二十年的时光，静静地望着他。
两道轮廓，悄然重合。
突然，全场灯光“啪”地暗了下来，仿佛命运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冷白光缓缓亮起，展柜竟自动开启，无声地滑开，就像墓穴被打开一样。
厉夜寒震惊不已，内心弹幕不断：【这展柜是装了人工智能人脸识别，还是我前女友在远程操控？？】
一本全新的相册静静地放在原处，封面没有字，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他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颤抖着抚摸那条过期围裙的监控截图。
背面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字迹歪歪扭扭，就像被狗追着跑似的：
“你送我的那天，我以为是结束。没想到，是重逢。”
他呼吸一滞，耳边仿佛响起苏糯米轻飘飘的那句“合约到期了”，但现在听来，分明是“你出局了，厉律师”。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展台下方传来机械运转的轻微声响，一块地板缓缓升起——一个古旧的木盒静静地浮现出来，就像他保险箱里那些“禁止触碰”的过往。
他伸手，掀开盒盖。
一把铜钥匙安静地躺在里面，表面有岁月摩挲的痕迹，锁齿形状极不规则，像是某种老式别墅的主门钥匙。
旁边，那条过期的围裙被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压着一张小纸条：
“你藏得很好，但我找你，找了很久。”
厉夜寒的手指微微颤抖，就像第一次在法庭上被对方律师打出王牌，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这时，展厅另一侧的咖啡厅里，苏糯米正小口喝着热可可，鼻尖沾了点奶泡，活像一只偷吃完布丁的仓鼠。
她低头摩挲着刚做好的“L01”手办底座，指尖轻轻一拨，内侧那个隐藏的“苏”字悄然翻转，朝上。
手机震动，苏妄发来一条消息：
“他说他记得你了。”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一尊全新的小手办轻轻放进快递盒——
这次是一个穿着围裙的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底座刻着一行小字：
“2003.12.3，她回来了。”
在寄件人一栏，她划掉所有信息，只留一片空白。
镜头缓缓拉远，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倾泻而下，映在两人之间，隔着雨幕，隔着过往，也隔着两把即将开启命运之门的钥匙。
而此刻，谁也没说话。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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