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把木雕兔子塞进符纸包的时候，小糯糯正趴在床边打盹。她的小手还抓着被角，嘴里嘟囔着“钥匙在水里”，声音轻得像风吹纸片。
他没多问，只是把符包压在镇魂石下，顺手在床脚贴了张静气符。这玩意儿原本是防阴祟扰梦用的，现在倒成了隔断灵识纠缠的临时屏障。
半小时后，出租屋门口挂上了气球。
红的、黄的，歪歪扭扭地绑在防盗网上，有个蓝色的还漏了气，软塌塌地垂着。周子豪一进门就指着那个瘪的喊：“这像不像被踩了一脚的蓝胖子？”
没人接话。
顾家人坐在折叠椅上，一个个脸色比白粥还淡。顾明远端着保温杯，眼神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厨房那台二手小蛋糕机上，冷笑一声：“租房子过生日，真是别具一格啊。”
陆沉正在切水果，听见了也没抬头。
他把苹果块放进玻璃碗，顺手用袖口擦了下刀面。这把水果刀是他从菜市场地摊淘的，五块钱，刀柄有点松，但足够快。刚才他用真元扫过全场，三十七个宾客里，有六个体内带煞气，最重的那个，正坐在角落喝可乐——赵元魁。
那人穿了身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像是来参加追悼会的。
“陆先生。”赵元魁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听说今天是糯糯小朋友五岁生日？我这儿有个小礼物，祖上传下来的。”
他从内袋掏出一个锦盒，红绸包边，打开后是一把银锁，雕着双龙戏珠，链子上还挂着一枚小铃铛。
“长寿锁。”赵元魁笑得和气，“专为灵童打造，保平安，驱邪祟。”
小糯糯本来在玩拼图，听到铃铛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陆沉放下水果刀，走过去接过锦盒。指尖碰到锁身的瞬间，掌心真元猛地一颤——锁芯里藏着东西，不是金属，也不是玉石，而是一团活的、会蠕动的气息。
控魂蛊王。
比上次在顾家大厅那颗更老，更毒，像是从千年尸棺里挖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盒盖，转头对小糯糯说：“谢谢赵叔叔的礼物，等会儿爸爸帮你戴上。”
赵元魁嘴角微扬，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周子豪突然从沙发底下掏出他的玩具枪，指着赵元魁：“你不对劲！上次你身上有黑虫子！”
他爸赶紧冲上来抱住他：“别闹别闹，这是客人！”
“我不是闹！”周子豪挣扎着，“糯糯妹妹不能戴那个锁！会疼的！”
顾明远冷笑：“一个小孩懂什么？陆沉，你连孩子收礼都要管？这可是赵总亲自送的，价值不菲。”
陆沉没理他。
他重新打开锦盒，拿起那把银锁，像是在仔细端详工艺。下一秒，掌心真元一震。
“咔。”
一声极轻的脆响。
银锁连同内里的蛊王，瞬间化成粉末，簌簌落下，像烧完的香灰。
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赵元魁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
“哎呀。”他叹了口气，像是惋惜，“老物件，太脆了。”
陆沉把空盒子递还给他，语气平静：“东西太旧，一碰就散，赵总不找我赔就算客气了。”
“是吗？”赵元魁接过盒子，指尖轻轻抚过那层粉末，“可我觉得……是你不想让它戴上去。”
他抬眼，直视陆沉。
“魔尊大人。”他声音低了下去，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百年大劫要到了，您护得住吗？”
空气像是被冻住。
顾明远猛地站起身：“赵总，您喝多了吧？说什么胡话！”
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什么魔尊？拍电影呢？”“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只有顾念薇坐在角落，一直没动。她盯着陆沉的手，那上面还沾着一点银粉，正缓缓飘落。
陆沉没动怒，也没反驳。
他走回小糯糯身边，蹲下身问：“要不要吹蜡烛？”
小姑娘点点头，小脸有点发白。刚才那阵真元震荡让她不舒服，手腕上的印记隐隐发红，但她没说。
陆沉摸了摸她额头，温度正常，但识海有点乱。他低声说：“待会吃蛋糕，吃完就睡觉，好不好？”
“嗯。”小糯糯抱紧他的脖子，“爸爸不走。”
“不走。”
他抱着她走向餐桌，经过赵元魁身边时，脚步没停，只留下一句：“有些东西，不该送进孩子房间。”
赵元魁站在原地，没拦，也没再说话。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粉末，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轻声说，“你还想装多久？”
这时，周子豪挣脱爸爸的手，又举起玩具枪。
“啪！”
一张红纸飞出，正贴在赵元魁西装后背。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打坏人**。
赵元魁低头看了眼，没撕，也没动。
他只是把锦盒揣进兜里，转身朝门口走。
路过顾明远时，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顾明远脸色一变，没敢应声。
门关上后，屋里才慢慢恢复声音。
“刚才那人在发什么疯？”
“什么魔尊？中二病晚期吧？”
“不过陆沉也太狠了，好几千的银锁，说捏碎就捏碎……”
陆沉没解释。
他给小糯糯切了块最小的蛋糕，上面插着五根蜡烛。火苗晃了晃，映在她眼睛里。
“许个愿吧。”他说。
小糯糯闭上眼，小声嘀咕：“希望哥哥的梦不那么黑……还想和豪哥哥玩……爸爸天天开心。”
她睁开眼，用力吹灭蜡烛。
掌声响起，有人笑，有人敷衍地拍了两下。
陆沉看着她笑起来的小脸，手指轻轻按了下袖口。那里藏着一张没用完的符纸，是他昨夜画的，专破控魂类邪物。
他知道，赵元魁不会就这么走。
那把银锁只是开胃菜。
真正要命的，还在后头。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
天已经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可就在对面楼顶，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提着个红灯笼，正对着这边晃了晃。
陆沉没动。
他只是把小糯糯抱得更紧了些。
屋里的生日歌还在唱，跑调得厉害。
周子豪一边吃蛋糕一边喊：“糯糯！明天我带新枪来！激光的！能照出鬼！”
顾念薇忽然站起来，走到陆沉面前，把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
上面写着一行字：**他昨晚去了江家老宅**。
陆沉捏紧纸条，没说话。
他看向门口。
门缝底下，不知什么时候，渗进来一缕黑烟，细得像线，正缓缓爬上地毯，朝着小糯糯的拖鞋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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