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废墟里突然炸开一声嘶吼,像被抽了筋的恶犬。柳如瑾从残墙后跌撞而出:“你们以为赢了吗?柳家暗卫已控制兵部,哈哈三皇子……”
话音未落,萧晏的剑已破空而至。
沈惊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剑尖便抵住了柳如瑾喉结。她瞳孔骤缩,血珠顺着剑锋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朵妖异的花。
萧晏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偏头看向沈惊春时,眼底却浮起几分讨好的急切:“沈惊春,若你愿助我……”他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枚半指长的虎符,青铜表面刻着“宁”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这兵符……”
沈惊春后退半步。
她望着那虎符,在刚回王府的那日她不经意听见暗卫在报,三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兵部,萧晏的暗桩被连拔几处。
原来他早有准备,却偏要等她涉险火场,等她与柳如婳相认,才肯亮出底牌。
“王爷当我是三岁孩童?”她指尖掐进掌心,我怎么信你突然掏出的兵符?”
萧晏的手顿在半空。
虎符边缘蹭过他虎口的旧疤,
他望着沈惊春眼底的警惕,突然低笑一声,将虎符缓缓收进袖中:“是我急了些。”他用剑背推开柳如瑾,那女人瘫坐在地,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你总说我拿你当替身,可你看”他指腹抚过剑身,“这剑沾过三十七条人命,却为你留着最后一分锋锐。”
沈惊春没接话。
她转身走向倒塌的佛龛,半尊鎏金佛像歪在瓦砾里,莲座上还粘着半片褪色的红绸。
方才救柳如婳时,她的绣鞋碰到过这东西,此刻蹲下身拾起,指尖顺着莲座内侧凹凸摸索,那里有道极浅的划痕。
“阿娘……”她轻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发颤。
那划出来的字:“兵符分两半,一半随真女,一半藏宁王府密匣。”
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她掌心那道从指根贯到虎口的断纹,掌纹断连如星
沈惊春望着远处京城方向,
“你早知道?”她转头看向萧晏。
后者正用剑尖挑起柳如瑾的发,迫使那女人抬头,听见问话,他漫不经心应了声:“宁王府密匣的钥匙,在我腰带第三颗玉扣里。”
沈惊春攥紧佛像。
母亲的字迹还留在指尖,像一根细针,扎得她眼眶发热。
“阿姐。”柳如婳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
她鬓边的玉簪子还泛着淡金的光,脸上泪痕未干,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利落,“柳夫人房里的暗格,我翻到过,上面盖着……”她顿了顿,“盖着三皇子的私印。”
萧晏的剑突然沉了几分。
柳如瑾的喉间血珠溅到他玄色衣袍上,开出朵狰狞的花。
他望着沈惊春,目光像要把她刻进骨头里:“现在信我了?”
沈惊春没回答。
她望着掌心的断纹,又望了望京城方向翻涌的云,忽然将佛像塞进柳如婳手里:“找庵主拿那半块玉髓。”她转身走向萧晏,,“王爷今日起,你便从说实话开始。”
萧晏喉结动了动,他的指腹擦过她额间血痂,动作轻得像碰一片雪花:“好。”
沈惊春站在慈恩庵主殿。殿内檀香缭绕,白芷正将三牲祭品摆上供桌。
她望着供桌那半块玉髓发呆。
暮色漫进殿门时,萧晏进来时沈惊春并没回头,指尖仍抵着案上半块玉髓,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那是老道姑颤抖着从佛龛暗格里捧出的,柳如婳交给她的。
惊春。萧晏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克制的滚烫。
他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像在等她允许靠近。沈惊春听见他指节捏得发响的轻响,只是想起昨夜火场里他一直护在她左右。
王爷。她转身,目光扫过他腰间第三颗玉扣。
那是他方才说的密匣钥匙,此刻在暮色里泛着幽光。萧晏顺着她视线低头,喉结滚动两下,忽然伸手解扣。
玉扣落在掌心时,他指尖微颤:里面有当年沈家灭门案的卷宗,还有......他顿住,将玉扣轻轻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你母亲留给你的信。
沈惊春攥紧玉扣,指甲掐进掌心。
殿外传来白芷的脚步声,端着青瓷瓶的手在廊下投出细长影子:显影药水已按您说的混入祭酒。白芷额角沾着香灰,声音压得极低,但赤焰婆婆的尸傀术比预期更强,方才我去后殿查看棺椁,发现棺缝里渗着黑血,那是用活人血养尸的邪术。
若柳如瑾真是柳家养大的冒牌货,她娘当年必定在她身上留了记号。
柳如瑾来了。白芷突然拧起眉,朝殿外努嘴。
山门处,柳如瑾被丫鬟扶着好个沈家血脉。沈惊春捏着玉髓的手骤然收紧,她柳如瑾敢当众露面,是笃定赤焰婆婆的尸阵能镇住场子。她抬眼望向东侧偏殿,那里停着红漆的棺椁,黑布蒙着,像座小山压在暮色里,去把老道姑请来。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撞碎殿角铜铃。
沈惊春刚将最后一盅祭酒洒在供桌前,忽闻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咔的一声,那棺盖竟自己弹起半尺,黑布刷地坠地,露出里面裹着红绸的尸身。
妖、妖怪!不知谁尖叫一声。
沈惊春抬眼,正撞进裹着红绸尸身空洞的眼窝,那具尸体竟缓缓坐起,红绸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暗红的咒文。
赤焰婆婆的声音从地底钻出来,沙哑如刮骨:沈家妖女,今日以汝血补我阵!
红绸尸身突然腾空而起,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枯槁的手指直戳沈惊春咽喉。
柳如瑾扑通跪在地上,拽着柳如婳的裙角惊呼:堂姐快看!她额间朱砂你母亲当年画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沈惊春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供桌。
她望着那具扑来的尸身,想起方才在族谱上看见的记载:沈氏三女,眉心朱砂痣如火焰。她转头看向柳如婳,后者正捂着嘴发抖。
十八年前,柳氏婢女替真女调换襁褓时,可曾想过棺中人会替你们说话?沈惊春抄起供桌上的酒樽,琥珀色液体泼向半空。
赤焰婆婆的咒声戛然而止,红绸尸身胸前的红绸遇酒褪色,露出暗红的血字:柳氏次女。
不可能!赤焰婆婆从供桌下钻出,骨扇上沾着黑血,我用了百人血养尸,怎会......她话音未落,红绸尸身突然炸开,血雾裹着腐臭扑面而来。
沈惊春被萧晏拽着撞向殿柱,耳边是他低喝:闭眼!
血雾里传来柳如瑾的尖叫:抓住沈惊春!她才是妖女!沈惊春抹了把脸上的血,瞥见老道姑正被血雾逼得退向偏殿门槛
她心下一惊,拽着老道姑的胳膊就往偏殿跑,赤焰婆婆的尸傀群已撞碎殿门,腐臭的风裹着骨碴子扫过她耳后。
偏殿门槛前积着半寸厚的香灰,她足尖一勾,老道姑踉跄着栽进供桌下的阴影里,她自己则反手抄起供桌上的铜磬,朝着梁柱上那道极细的裂纹砸去。
咔——
铜磬与木梁相撞的脆响里,梁柱暗格吱呀裂开。
沈惊春心跳漏了半拍,那抹裹着丝帛的残页,竟与宁王给她看的沈家旧档拓本纹路分毫不差。
她扑过去扯出残页,泛黄的纸页上沈氏嫡女,掌纹断连,十八年后......的墨迹还带着松烟墨的清苦,未等看清后半句,颈侧突然传来冷风,是刀!沈惊春本能地偏头,刀刃擦着耳骨划过,在门框上留下半寸深槽。
她转身时正撞进一张与柳如婳七分相似的脸,那女子眼尾的泪痣是点上去的,眉峰生硬得像用炭笔描过。此刻她穿着和柳如婳一样的裙子,沈惊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对方吃痛尖叫,袖中半枚刻着沈字的玉佩当啷坠地。
沈惊春弯腰拾起,看清玉佩内侧的云纹与方才柳如婳鬓边步摇的一样。
那夜宁国公府的马车,载走的究竟是谁?她将玉佩抛向柳如婳。
柳如婳正缩在供桌角落发抖,翡翠簪子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此刻见玉佩飞来,她颤抖着接住,指腹摩挲过沈字刻痕,突然捂住嘴呜咽起来,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玉佩上。
贱蹄子!赤焰婆婆的骨扇带着黑风劈来,沈惊春旋身避开,却见二十余具尸傀已堵死偏殿前后门。
那些尸体有的穿着柳府家丁的皂衣,有的套着慈恩庵道姑的灰袍,脖颈处都缠着渗血的红绳,
沈惊春摸出发间簪子。她咬牙刺入供桌上的青铜香炉,炉中沉水香混着血污滋啦作响,青烟腾起时竟浮金色血书:吾女惊春,额有朱砂,掌有断纹,乃我沈家嫡长,承宗祧,掌兵符。
假的!一切都是沈家编造的谎言!柳如瑾突然从尸傀群后冲出来,发簪歪在鬓边,脸上的脂粉被血雾染成青灰。
她抄起地上的骨刀就要往沈惊春心口扎,却在中途被抵住后心的剑锋截住,萧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墨袍沾着血渍,眼底的猩红比尸傀的幽光更灼人。
沈家的兵符,此刻在我手中。他声音像刀,你说这是谎言,不如问问你养的好丫鬟,为何要易容刺杀沈惊春?
丫鬟突然瘫软在地,哭嚎着指向柳如瑾:是她让我扮成大小姐的!她说只要杀了沈惊春,就给我五百两银子赎身...
柳如婳猛地站起来,手中玉佩砸在柳如瑾脚边:原来那夜马车里的人是你!
你说带我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却把我锁在柴房......她踉跄着扑向柳如瑾,指甲掐进对方脖颈,你偷了我的东西,换了我的玉佩,你根本不是沈家的人!
赤焰婆婆的尸傀突然集体僵住。
沈惊春这才发现,萧晏的暗卫不知何时围了偏殿,每人手中都举着燃着松油的火把,邪术最怕阳火,此刻那些被血咒控制的尸体正簌簌往下掉黑灰。
惊春。萧晏收剑入鞘,转身踏过满地狼藉,他走向她,掌心摊开,里面躺着半块羊脂玉髓,和你那半块......
沈惊春接过玉髓。两块玉贴合时发出清越的鸣响,她望着合二为一的玉髓上流转的温润光泽,突然想起老道姑方才说的话:你母亲临终前说,这玉髓要交给能触到它温度的嫡女......
她抬眼看向柳如婳。她正被暗卫架着,脸上泪痕未干,目光却死死盯着她掌心的玉髓。
沈惊春指尖轻轻抚过玉髓表面,温度透过指腹渗进血脉,她对暗卫扬了扬下巴。
柳如婳被推到她面前时还在发抖,沈惊春将玉髓塞进她掌心,摸摸看,温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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