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交谈后,杜春霖看着费文瑞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简单的感激和好奇,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敬佩。
在杜春霖看来,费文瑞这样的人才如果只窝在这个小山村里,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费先生,”杜春霖放下茶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这次来,除了道谢,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费文瑞眉毛一挑,心中了然,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杜先生请讲。”
杜春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见先生谈吐不凡,胸有丘壑,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我在县里成立了的农民协会正是用人之际,我想……我想请先生出山,到农协来帮我。”
“职务嘛……就先做个干事,负责联络各个乡镇,宣传我们的理念和主张。当然!我们不会让先生白帮忙,每个月暂定发五块大洋的薪水,你看如何?”
杜春霖说完,便笑意盈盈地看着费文瑞,等待着他的点头答应。
毕竟,对于任何一个农民来说,这个条件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别说是一个月五块大洋了,庄稼汉就算是一年下来,手里能够攒到五块大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
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是一条通往县城,摆脱泥腿子身份的康庄大道。
跟着杜春霖前来的那几个汉子,眼里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们跟着杜春霖走南闯北,出生入死,但每个月的津贴也都还没有一块大洋。
他们看得出来杜春霖对费文瑞很看重,也知晓费文瑞是有能力的人。
故而,这些汉子只是羡慕费文瑞能够拿到这么优渥的工作,并且理所当然地认同了西费文瑞的新身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费文瑞会激动地站起来,拱手道谢的时候……
他们预想中的激动和感激并没有出现,费文瑞依旧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费文瑞端起桌上的粗瓷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那份从容淡定,仿佛杜春霖刚才说的不是五块大洋,而是五文铜钱。
待到费文瑞放下茶碗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挂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杜先生,您这可真是太看得起俺了。可俺……俺就是个泥腿子,天生不是那块料。这舞文弄墨的事儿俺干不来,去了县城,怕是连路都找不着北。”
“俺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再跟秀秀生几个娃。您的好意,俺心领了,但俺实在是去不了你们县农协工作。”
费文瑞的声音很平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质朴和实在,听不出半点虚伪的客套。
屋子里也随之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杜春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想过费文瑞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故作矜持地推托几个来回。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费文瑞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理由更是让他们无法理解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这个人人都想往上爬的世道,竟然还有人能把功名利禄视作浮云???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杜春霖怔怔地看着费文瑞,心中已然是翻江倒海。
他见过太多的人,有趋炎附势的小人,有野心勃勃的枭雄,也有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但像费文瑞这种奇怪到极致的人,杜春霖还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杜春霖认真地看着费文瑞,心里也不由得揣摩了起来。
这个人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所图更大?
杜春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了。
短暂的沉寂后,杜春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
他重新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费先生……你这可真是……真是让俺不知道说啥好了。”杜春霖抿了抿唇,略带无奈地点了点头,“行!人各有志,俺不强求。不过,这事儿不成,俺们的交情在。你以后要是有啥难处,只管来县城找俺!”
杜春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见费文瑞是真的不想去县农协之后,也就没有在执着于那个话题。
但对于费文瑞这个人才,杜春霖的心里还是掂量着的,不想放弃这么一个招揽英才的好机会。
故而,杜春霖话锋一转,以退为进地转而聊起了农协目前遇到的困境,言语间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
“……不瞒先生说,我们农协现在也是举步维艰,各项任务进展得非常缓慢。城里就不用说了,都是洋枪洋炮的,根本就带不动。”
“想在乡下搞点名堂,可这十里八乡的,地主老财们一个个都跟铁公鸡似的,佃户们又胆小怕事,真是……真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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