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姐夫”,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段誉头晕眼花。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扑向乔峰的紫衣少女,又看了看自家义兄那张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的脸,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姐夫?
乔大哥什么时候有小姨子了?难道……难道是阿朱姑娘的妹妹?可……可这画风不对啊!
阿朱姑娘温婉可人,聪慧善良。眼前这个……这个紫衣少女虽然美则美矣,但那眼神,那语气,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怎么看,都跟“善良”两个字不沾边。
乔峰的反应,证实了段誉的猜测。
面对少女热情的拥抱,他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向后一撤步,身形一晃,便让少女扑了个空。动作之敏捷,反应之迅速,比躲避聚贤庄的刀剑时,还要快上三分。
“阿紫!”乔峰的声音,又冷又硬,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名叫阿紫的少女,一扑不成,也不恼。她转过身,笑嘻嘻地看着乔-峰,歪着头,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姐夫,你干嘛躲着我呀?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姐姐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她提起“姐姐”两个字,乔峰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股子刚硬的气势,也随之弱了三分。
他看着阿紫那张与阿朱有几分相似,却神韵截然不同的脸,心中百感交集。这是阿朱临终前,托付给他,让他照顾的,唯一的亲妹妹。可这个妹妹……
乔峰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宁可再去聚贤庄杀个七进七出,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古灵精怪、刁蛮任性、行事乖张,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阿紫。
“你跟踪我?”乔峰沉声问。
“这怎么能叫跟踪呢?”阿紫理直气壮地叉着腰,撅着小嘴,“我这是关心你呀。你一个人被天下人追杀,多可怜啊。我怕你被人打死了,姐姐在天之灵会不安的。所以,我就一路悄悄地跟着你,保护你咯。”
她说着,还挺了挺小胸脯,一副“我功劳很大,快夸我”的表情。
段誉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抽。
保护?就凭你?
他虽然看不出这少女的武功深浅,但看乔大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此女绝非善类。她说的话,恐怕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乔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冷冷地看着阿紫:“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立刻离开这里,回你的星宿海去。”
“我不!”阿紫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瞬间就乌云密布,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姐夫,你欺负人!你是不是嫌我烦,嫌我拖累你?呜呜呜……姐姐才刚死,你就要赶我走……你这个负心汉!我……我这就死在你面前,下去陪姐姐,告诉她你是怎么嫌弃我的!”
说着,她竟真的从腰间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作势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段誉是一愣一愣的。
这……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乔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明知道阿紫是在演戏,是在胡搅蛮缠,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因为,她提到了阿朱。阿朱的遗愿,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违背的。
“你……你把刀放下!”乔峰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那你答应不赶我走!”阿紫举着匕首,泪眼婆娑地讨价还价。
“……好,我不赶你走。”乔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耶!”阿紫瞬间破涕为笑,麻利地将匕首收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泪痕。她得意地冲乔峰做了个鬼脸,然后,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安静看戏的青衣道人身上。
“喂,那个牛鼻子老道。”阿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我姐夫在一起?”
她的称呼,极其无礼。段誉听得眉头大皱,刚想出声呵斥,却被陆渊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渊看着阿紫,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身上,有活物的气味。”
阿紫的笑容,微微一僵。
陆渊继续道:“那东西,藏在你怀里。很小,很冷,没有心跳,却有呼吸。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条冰蚕。星宿派丁春秋,用它来练‘化功大法’,你,用它来练什么?”
此言一出,阿紫的脸色,骤然大变!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恐惧的神色。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被陆渊的目光,剥光了衣服,看透了里里外外所有的秘密。
冰蚕,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从师父丁春秋那里,费尽心机偷出来的宝贝!此事天知地地,她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眼前这个道士,只是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没有靠近,就将她的底牌,掀了个底朝天!
这一刻,她感受到的恐惧,比面对她那个喜怒无常的师父时,还要强烈百倍!
“你……你到底是谁?!”阿紫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起来。
乔峰和段誉,也同样震惊地看着陆渊。
他们只当阿紫是个刁蛮的少女,却没想到,她身上,竟然还藏着这等邪异的毒物。而陆先生,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连这种事情,也能“格”出来吗?
段誉忽然觉得,陆先生的“格物致知”,简直就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我是谁不重要。”陆渊淡淡道,“重要的是,你来,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姐夫。你是被你师父追杀,走投无路,想让你这位名满天下的姐夫,当你的护身符,对不对?”
阿紫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渊的话,像一把刀,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都剖析得淋漓尽致。
她确实是被丁春秋追杀。偷了冰蚕,等于断了丁春秋的根基,他岂能善罢甘休?她一路东躲西藏,正好听说了乔峰在聚贤庄的事情。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乔峰武功盖世,又是姐姐的男人,只要赖上他,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丁春秋再厉害,想从乔峰手里杀人,也得掂量掂量。
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完美的计划,刚一开场,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道士,一语道破。
“你……你胡说!”阿紫色厉内荏地尖叫道,“我才没有!我就是来找姐夫的!”
“是吗?”陆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你一路跟着他,为何不在聚贤庄他最危险的时候现身?偏偏要等到他脱险之后,才跟到这里来?”
“我……我那是……我那是打不过那么多人!”阿紫还在嘴硬。
“打不过,还是不敢?”陆渊的目光,变得有些冷,“你怕的,不是聚贤庄那几百个废物。你怕的是,你一旦现身,你的行踪,就会被你师父知道。你希望乔峰死在聚贤庄,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继续隐藏自己。可你又怕他真的死了,你就失去了这个最好用的护身符。所以,你就在暗中,一直观望,一直权衡。”
“你不是在保护他,你是在利用他。你不是在关心他,你是在评估他,作为一枚棋子,还有多少价值。”
陆渊的声音,平静而残忍。
“阿紫,我说的,可对?”
“哇——!”
阿紫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凌迟,她所有的心机,所有的算计,在对方面前,都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样可笑。她引以为傲的聪慧,被碾压得粉碎。这种打击,比任何拳脚功夫,都让她感到痛苦和恐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不是演戏。
是真的哭了。是被吓哭的。
乔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一方面,为陆渊那洞察人心的能力感到震撼。另一方面,当亲耳听到,阿朱用生命托付给他的妹妹,竟是如此算计自己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失望。
段誉则是看得叹为观止,他现在对陆先生的崇拜,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他觉得,就算是包青天再世,恐怕也没有陆先生这般神断。
哭了半晌,阿紫忽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和决绝。
她知道,在这个神秘道士面前,任何谎言和伪装,都是徒劳。唯一的办法,就是……说实话,并且,抛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好!我承认!你说的都对!”阿紫从地上一跃而起,擦干眼泪,死死地盯着陆渊和乔峰,“我就是被老贼物追杀!我就是想利用我姐夫!那又怎么样?”
她指着乔峰,大声说道:“姐夫!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把你的身世,告诉了丐帮的徐长老?是谁,一手策划了杏子林那场逼宫大戏,把你从高高在上的帮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契丹狗?”
乔峰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爹娘的下落,引你去找他们,结果却让他们惨死,把杀害养父母的罪名,也扣在你头上?”
乔-峰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骗了阿朱姐姐,让她以为你是她爹,让她去替那个狗屁‘大英雄’段正淳去死?!”
当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时,乔峰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抓住了阿紫的肩膀,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说!到底是谁?!”
“是她!”阿紫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惊反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马副帮主的那个寡妇,康敏!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康敏?”乔峰愣住了。
“对!就是她!”阿紫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我亲耳听到,她和白世镜那个狗贼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因为……因为在洛阳百花会上,你没有正眼看她!就因为这个,她就要毁了你的一切!”
“而我……”阿紫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残忍的笑容,她看着乔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而且,我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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