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针管从阿默前肢缓缓拔出,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落下,像是在无声地倒数着它所剩无几的生命。
清晨的宠物医院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那气味混杂着死亡边缘的绝望,刺得林深鼻腔发酸,喉咙发紧。
“情况很不好。”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揉着眉心,声音低沉而凝重,“毒素已经扩散至全身,加上它在追捕过程中体力严重透支,多个器官出现了不可逆的衰竭。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中毒的范畴——更像是有人精心调配的混合毒剂,进行定点清除。”他顿了顿,目光沉重地看向林深,“就算能挺过来,没有两周的重症监护,根本不可能恢复。”
小吴端着一杯滚烫的咖啡走过来,轻轻放在林深手边,压低声音:“深哥,喝点吧。阿默它……它真的是为了你,把命都豁出去了。”
林深没有碰那杯咖啡。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那只奄奄一息的警犬。
曾几何时,阿默是警队里最锐利的獠牙,奔跑如风,眼神如刀。
可此刻,它却像一只被命运揉碎的布偶,蜷缩在惨白的床单上,胸口微弱的起伏是它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林深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阿默额前温热的毛发。
那片柔软的触感,曾是他执行任务后最安心的慰藉。
就在这时,他指尖下的犬只左耳,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传入林深的耳中。
那不是痛苦的呻吟,更像是一种急切的、拼尽最后力气的回应——像是在说:“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林深浑身一震,猛地闭上双眼。
他主动催动了那种玄之又玄的能力——“情绪残留可视化”。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噬。
紧接着,一幅画面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骤然在他脑中炸开!
那是一个生锈的铁笼,狭小、冰冷,铁锈斑驳的缝隙间渗着潮湿的霉味。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身上穿着早已脏污不堪的红裙子,裙角破烂如枯叶。
她的嘴被一块粗糙的布条死死塞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在黑暗中含着绝望的泪水,一眨不眨地望着笼外。
而在她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朵早已枯萎、花瓣残破的白色小花——像是她最后不肯放下的希望。
“噗。”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
林深猛地睁开眼,画面瞬间破碎。
他抬手一抹,指尖一片猩红。
鼻血。
每次过度使用能力,身体都会发出警告。但他顾不上了。
那个画面!那个女孩!那朵花!
“小吴!”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调取‘老码头’废车场那次搜查的所有原始记录!特别是现场勘验照片,一张都不能漏!”
小吴被他眼中的血丝吓了一跳,不敢怠慢,立刻在随身电脑上飞速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上百张高清照片呈现在屏幕上。
林深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翻动,直到——定格。
那是一张拍摄报废面包车底盘的照片。
在锈迹斑斑的钢板夹层里,一个不起眼的、沾满油污的儿童鞋印,清晰可见!
“放大!比对尺码!”
技术科的反馈很快传来:“鞋印尺码与五年前‘红裙女童案’失踪者周婉的尺码完全吻合!”
“GPS轨迹!”林深的声音愈发急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吴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找到了!这辆车在2015年,也就是周婉失踪前后,有超过三十次的出入记录,目的地全部指向……城南废弃纺织厂区域!”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如同碎镜重拼,终于拼出了一幅完整的罪恶图景。
林深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木屑崩飞,关节发白。
刀哥,那个盘踞在码头的黑产头目,不仅仅是走私和贩毒的爪牙——他更是那张名为“陈默”的罪恶网络中,负责运输“货物”的关键节点!
“我申请重启‘红裙女童案’!”他抓起电话,直接打给市局刑侦支队。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冰冷而公式化:“林深,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红裙女童案’早已定案,涉事人员均已判刑伏法。你现在提供的所谓线索,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重启申请……驳回。”
“嘟嘟嘟……”
忙音像尖锐的嘲讽,刺入林深的耳膜。
他握着手机,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仿佛要撕裂皮肤。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是赵建国。
他脱下了警服,穿着一身深灰色便装,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像是被岁月狠狠碾过。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默默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林深面前。
袋中是一份泛黄的手写档案,纸页边缘卷曲,字迹苍劲而急促。
“这是你爸当年留下的东西。”赵建国的声音低沉如铁,“他当年调查‘心灵之家’福利院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他秘密标记了七个他怀疑的‘运输点’,老码头,只是其中之一。”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林深:“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有人想让它烂在土里,永不见天日。”
林深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刺骨的寒意:“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个给我?”
赵建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阿默身上,声音轻得像在自语:“因为,它快不行了……而你,不能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往前冲了。你爸的担子,不该只有你一个人来挑。”
当晚,林深回到宿舍,将所有的证据、照片和赵建国给的档案摊了一地。
地图、照片、时间线、关系图……如同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地板上铺展成一张巨大的罪恶拼图。
他像一头困兽,在信息的牢笼里来回踱步,寻找着那个唯一的出口。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猛地回头——只见原本应该在宠物医院重症监护的阿默,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门口。
它虚弱地站着,四肢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
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燃烧着最后的火焰。
在林深震惊的注视下,阿默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书桌。
它用尽全身力气,将鼻尖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推在了那张从泵站案现场打印出来的“照片墙”上。
然后,它缓缓转过身,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江面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声音的频率极低,不像是犬吠,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宣告,带着一股九死无悔的决绝。
林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他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没有刺目的画面,而是一行冰冷的、仿佛直接烙印在脑海里的金色文字:
【灵魂共鸣·进阶:可接收未安息亡魂的片段记忆。】
他豁然睁眼,醍醐灌顶!
他瞬间明白了阿默的意思。
它在泵站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过去亡魂的怨念——还有……现在!
他一把抓过那张照片,死死盯着阿默,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是说……照片墙上的那些女孩,不只是过去的受害者?你是在告诉我,现在……还有孩子在等我们去救?!”
阿默虚弱地摇了摇尾巴,动作微弱,却坚定如誓。
林深立刻冲到电脑前,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打开一个加密硬盘,调出两张图。
一张,是他根据现有线索绘制的“刀哥—张某—陈默”的地下网络关系图;
另一张,是赵建国给他的、他父亲手绘的七个“运输节点”地图。
他将两张图层叠加、对齐。
瞬间,林深和一旁的小吴都倒吸一口凉气。
七个红色的标记点,如同七颗罪恶的钉子,深深钉在城市的地图上。
而这七个点的连线,最终交汇的中心,赫然指向一个地方——青阳区福利院!
“心灵之家”的前身!
小吴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停手?!”
林深盯着屏幕上那个交汇点,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们以为阿默倒下了,我就成了瞎子和聋子。可他们忘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声音,狗听得到,人却听不到。”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如注,狠狠地砸在窗玻璃上,仿佛要洗刷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林深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披上那件藏蓝色的警服,将肩上的警徽擦得锃亮。
他走到阿默身边,将它轻轻抱起,放回临时铺好的软垫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好好休息。”他低声说,像是在承诺,“我去接她们……回家。”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毅然走进了那片狂风暴雨之中。
警车凄厉的警笛声划破雨幕,他胸前的警徽在电闪雷鸣间,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无人知晓的江面深处,那座废弃泵站的铁门在风雨中被吹开一道缝隙,一缕断断续续的童声,夹杂在风雨声中,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妈妈,妈妈不哭……”
同一时刻,青阳区福利院门口的监控录像中,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帽子的瘦高男子,如鬼魅般再次出现。
他静静地站在紧闭的铁门外,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
在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那块红布,正被里面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一点点浸染得更加触目惊心,仿佛包裹着一段尚未终结的罪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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