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渐疏，天边已透出几分微亮。
两条身影在雨幕中骤然停步，相隔丈许对立。
乔峰胸口微微起伏，粗布衣衫早已湿透，却更显筋骨峥嵘；王无闻立在青石板上，衣袂轻拂间不见半分水渍，气息匀净如初。
“痛快！”
乔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放声大笑，“兄弟轻功果然不错，内力更是绵长，怕是再追十里也分不出高下，不知可是大理段氏弟子？”
王无闻颔首浅笑：“乔兄误会，在下王无闻，隔壁老王的往，默默无闻的无闻，乔帮主的爆发力才真叫惊人，每一步都似奔雷落地，这般短距离冲刺，天下罕有敌手。”
“原来是王兄，王兄现在默默无闻，他日必名动天下。”至于什么隔壁老王，他听不懂，事实上隔壁老王的出处来自清朝，现在自然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
这场比试看似平手，却各自摸清了对方深浅——乔峰的轻功胜在刚猛爆发，短距离内如离弦之箭；王无闻则胜在内力浑厚，身法灵动，更擅长途奔袭。
“走，回去找她们！”乔峰一挥手，率先转身。他脚步放缓，却依旧沉稳有力，踏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比寻常江湖人仍要劲烈三分。
王无闻缓步跟上，足尖点地时只留下浅浅印痕，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抹去。“方才一时兴起，倒让她们担心了。”
两人并肩而行，雨打芭蕉的声响里掺着脚步声。
乔峰忽然道：“王兄弟这般身手，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过名号？”
“在下行走江湖，忘记报名号了。”王无闻望着远处朦胧的城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转过一道山坳，便见前方石桥上立着两道身影。
木婉清望见他们，眼睛瞬间亮了，提着裙摆便要跑过来，却被秦红棉轻轻拉住。
“你们两个，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秦红棉语气平淡，冷冷的道。
木婉清早已按捺不住，快步跑到王无闻身边，伸手想替他拂去肩头的雨珠，指尖刚触到衣料，又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脸颊微红：“你没事吧？”
“无妨。”
王无闻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鬓发，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递过去，“擦擦吧。”
乔峰在旁看得哈哈大笑：“王兄弟倒是怜香惜玉得很！走，回城去，我请你们喝最好的烈酒！”
四人结伴往城里走，雨渐渐停了，云隙间漏下几缕天光，照得石板路上的水洼泛着碎金。
木婉清挨着王无闻慢慢走，时不时偷偷看他，嘴角总挂着浅浅笑意；秦红棉走在稍前，偶尔回头看一眼女儿，眼神复杂。
乔峰熟门熟路领着众人到了一家酒楼，刚进门便嚷着要最好的酒。掌柜的见是乔峰，忙不迭让人搬来十坛陈年美酒，又吩咐后厨整治拿手菜。
酒坛开封的瞬间，醇厚的酒香便漫了开来。乔峰抱起一坛直接往碗里倒，酒液撞击粗瓷碗的声响震得人耳鼓发麻；王无闻依旧是慢悠悠斟酒，酒线细如银丝，恰好注满碗沿。
“方才比了脚力，这回接着拼酒！”乔峰端起碗，碗沿还沾着泥点，“我就不信灌不倒你！”
“奉陪到底。”王无闻举杯相迎，碗沿光洁如新。
木婉清坐在王无闻身侧，细心地替他剥着花生，看他喝酒时眼神越发温柔。秦红棉则浅酌慢饮，只当不见。
窗外雨已停了，檐角还在滴着水，叮咚声敲在青石板上，与楼内的碰碗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酒过三巡，桌上的卤牛肉已下去大半。乔峰碗底朝天又饮尽一碗，抹了把嘴正要再倒，忽闻门口传来几声略显迟疑的咳嗽。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立在酒楼门口。
乔峰眉头微蹙，放下酒坛站起身：“何事这般紧急？”
那乞丐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乔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原本舒展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听完后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粗瓷碗被震得跳起半寸高，酒液泼溅在桌面上：“岂有此理！”
他转身对王无闻抱拳道：“王兄弟，帮中出了些急事，乔某须得即刻过去，这酒改日再陪你喝个痛快！”
王无闻心中一动，放下酒杯起身道：“乔帮主且慢。”他目光扫过那几个神色焦灼的乞丐，语气诚恳，“既然是急事，多个人或许能多份力。在下不才，愿随乔帮主同去，若有差遣绝不推辞。”
乔峰一愣，随即爽朗笑道：“王兄弟这份心意，乔某心领了！只是帮中内务，不便劳动外人…....…”
“乔帮主此言差矣。”王无闻打断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方才雨中同行，在下已视乔帮主为朋友。朋友有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何况我与丐帮素无恩怨，说不定真能帮上些小忙。”
木婉清闻言也跟着站起，攥紧腰间的单刀：“我也去！”
秦红棉放下酒杯，淡淡道：“江湖事少掺和。”话虽如此，却也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显然是默许了。
乔峰见他态度坚决，又看了眼旁边跃跃欲试的木婉清，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既然王兄弟执意要去，乔某便却之不恭了！走！”
一行七人匆匆离了酒楼，那乞丐在前领路，脚步飞快地穿过几条僻静巷弄。乔峰走在中间，脸色凝重如铁，时不时低声向身旁的乞丐询问着什么。
王无闻落后半步，听着他们只言片语的对话，心中已明了七八分，杏子林的风波，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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